张大梅耐心耗尽,又一拍大腿,哭天抢地的嚎,“哎哟,你个不孝子啊,你爹生你养你,生怕你忍饥挨饿,让你一个壮劳力给人家做倒插门。
可谁曾想,这一走便不肯回头,你足足四年,没有回去看过你爹他半眼。上回去铺子找你问几文钱看病,你不给,还将他推倒在地,伤了脊椎。
就这么一病不起,如今躺床上灌粥水都不知道喝,眼看没几天日子了,你却不肯回去看他最后一眼,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天打雷劈啊。”
哭嚎声惊动了左邻右舍,一些在家带孩子的婆子老汉纷纷出来看热闹。
李婆子手里捏着两个肉丸,也走了出来。
顿时嘴角一撇,冷嘲道,“哎哟,你可真够损的。人家好好的,你搁人门口嚎,你是有多盼着人家不好啊?”
“我也不想,就是忍不住……呜呜,我太难受了。”张大梅见人越围越多,便越哭得起劲。
大家都知道李守业胆小懦弱,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半只,一向被继母拿捏得死死的。
他不肯回,是怕继母欺负。
可若是爹快死了,他都不会去看他最后一眼,那就说不过去了。
因此,大家看他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特别是那些老人,他们也有儿女,若像他这般冷血,那他们还有什么活头?
倒不如一开始掐死算了,免得浪费粮食!
便纷纷说:
“守业,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你爹临终前想见你一面,你都不肯,简直不是人啊。”
“是啊守业,就回去见见吧。他对你再不好,也是你爹。”
“自己日子好过了就不管爹娘死活,畜生不如。”
面对一张张责备、鄙视、轻视的脸,李守业内心悲愤、委屈、痛苦,泪流满面,浑身都在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未经人苦莫劝人善,你们不是他,又怎知他经历过什么,他为何死都不愿意回去?”许真真徐徐走来。
李守业却如同见到救星,猛地跑到她身后藏起。
人们下意识的给她让出一条道,面上是恭敬的,眼里却是不以为然。
有位老人说,“真真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守业他爹再过分,也没有多少时日了。让守业回去看一眼,给他送终,尽尽孝道,也好过一辈子背负不孝的骂名啊。”
许真真笑了笑,“三婆,守业的性子你也知道的,他虽性子软糯,却是心地善良,绝对不是石头心肠之人,他不肯回,定是有什么苦衷,我来问问他吧。”
她转过身,目光温和,“守业,你告诉我,为何不愿回去?”
李守业慌张又激动,眼泪一直流,鼻涕泡都哭出来了。
许久才憋出一句,“娘,你不要赶我走,我会听话……”
许真真最烦他哭唧唧而又答非所问,顿时满脸失望,冷冷地道,“一点长进都没有,白送你去当伙计了。”
娘生气了!
李守业惶恐不安而又不知所措,不敢再逃避,期期艾艾的说,“娘,我没有推过我的爹,他身子骨好好的,装病是想骗我回去,逼我在和离书上摁手印。娘,我不想和离,你不要赶我走。”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那边的张大梅急忙站起身,大声道,“死崽子,是谁教你扯这弥天大谎的?你爹病没病,回去一瞧不就知道了么,我用得着骗你?我逼你和离,我有什么好处?你一餐要吃五碗饭,让你和离回来,我又拿什么养活你!”
李守业一见到她就害怕,又往许真真身后缩。
却也敢壮着胆子反驳,“我舅父给一富商出海跑船,挣了些钱,他想带我一起。你让我和离,就是想让我跟他走,挣了钱好给两个弟弟娶妻。”
众人恍然大悟。
难怪张大梅非要他回去,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顿时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卑鄙无耻。
张大梅气得面色发青,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哇”的一声哭了。
“守业,你舅舅几时来过家里啊?你以前从来不撒谎的,来了杨家就变坏了,不想回去看你爹,竟胡说八道诬蔑我,你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李守业面红耳赤,急声争辩,“我没有说谎。那天你们来‘糖心居’闹事,我给大弟一盒甜品,他什么都跟我说了。”
他看向四周的人,“你们也知道,我向来不会说谎。”
张大梅这回想否认都不能了。
自家儿子都把她给卖了,她装了也哄不回李守业,还不如不装!
她顿时一扫方才悲戚的模样,挺直了腰杆,擤了一把鼻涕,手随意往衣服上擦了擦,冲许真真道,“我不是刻意来闹,只是想与你说些事而已。可这么久以来,想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守业他爹是病了,不过只是风寒,我没钱治,守业要爹,就拿钱给我。
我想说的是,我这继子可是做伙计的人才,当初你只给十两聘礼,不够,最少得一百两,你给我补来。
此外,他在你家这几年做牛做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两个女儿都各有作坊,他也必须得有。”
她一股脑地说完,一脸的理直气壮。
许真真给气笑了,看向李守业,“你继母当初是怎么虐待你的?”
张大明神色大变,指着许真真,“你、你做什么!别想往我身上泼粪,好岔开话茬子!”
许真真没理,只是看着李守业。
李守业眼眶发红,里边闪烁着泪光,“她打我骂我、不给我吃,不给我穿,让我睡猪圈。”
众人哗然。
“天哪,竟看不出,她这么恶毒!这样的人,就该天打雷劈!”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那李木匠也不给管管!”
在一片骂声中,许真真继续问,“还有呢?”
如果仅仅只是这些,如今人高马大的李守业不至于怕成这样,一定还有更过分的。
李守业战战兢兢的,“她拿鞭子抽我、拿火炭烫我、逼我吃粪便……”
“哗!”人们震惊了。
其心性之阴毒,真是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