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观雪亭里,萧逸俯视着空旷的湖边跪着的两个人,寒风肆虐,顾如约单薄的身板仿佛一股风能刮倒。
心里莫名的烦躁,不知不觉烟消云散。
胡良秀看一眼湖边跪着的主仆,神态娇柔妩媚,言笑晏晏,指着桥那边的一片梅树,“殿下,婢妾要折几支梅花,殿下的书房太单调,折几枝梅花插瓶点缀一下。”
高升站在身后,瞟了一眼胡良秀,暗想,这一圈下来,顾如约主仆怕是要冻僵了。
萧逸淡淡地说,“改日再去吧,本王还有事。”
“殿下不是说今日得闲,陪婢妾逛园子吗?不如让下人送些酒菜,婢妾陪殿下吃酒赏雪赏梅。”
胡良秀装傻扮天真,故意拖延。
萧逸没理会她,走下亭子。
胡良秀怀里抱着暖手炉,心想,今日便宜顾如约主仆。
下了亭子,萧逸阔步朝回走,胡良秀在身后追赶,“殿下走太快了,等等婢妾。”
萧逸没停下等她,胡良秀被甩在后面。
经过湖边,走过顾如约主仆跪着的地方时,顾如约头低垂着,没抬头。
胡良秀娇喘吁吁追上来,故意撒娇,“殿下,婢妾冷了。”
“冷了你还要逛园子。”
萧逸淡淡的声,眼睛里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脚步稍顿,没有停留。
高升走到顾如约身旁,“顾夫人,殿下回去了,夫人快起来吧。”
顾如约双手拄地,想站起来,跪久了,冻得腿僵了,两次没起来,高升上前搀扶,顾如约吃力地站起来。
萧逸走到花园半月门,似无意中侧过头,看见沉香搀扶着顾如约,主仆二人蹒跚的背影往西北方向走了。
胡良秀讨好地望着着晋王,“殿下,婢妾屋里火上煨着鸡汤,暖着酒…….”
萧逸收回目光,“你自己享用吧。。”
没再看她一眼,抛下她,径直走了。
回到拥翠居,桂香看二人情形,唬了一跳,赶紧扶着顾如玉坐在榻上,碰到顾如约的手,吓了一跳,“主子的手这么凉。”
浑身都没有热乎气,急忙抬过来炭火盆,放在塌前,拿过毯子给顾如约盖上,又拿暖手炉,给顾如约抱在怀里。
问沉香;“出什么事了…….”
沉香垂头丧气,“我跟主子路上遇见良秀夫人,良秀夫人故意找茬,我一时没忍住,冲撞了她,碰巧晋王来了,偏袒良秀夫人,罚主子跪在花园湖边。”
桂香爬上榻给顾如约搓腿,埋怨沉香,“良秀夫人吃准了闹到殿下跟前,殿下向着她,你上了她的当。”
桂香憨厚,也参透里面的弯弯绕绕。
沉香蹲在火盆旁,手放在火盆上烤火,“奴婢记住了,以后见到良秀夫人屋里的人绕道走。”
顾如约浑身像冰块,寻常冬季走一圈觉得冷,这次整个人冻透了,萧逸不知有何事没逛园子回去了,不然她二人真冻成冰了。
次日早起,顾如约头晕,嗓子疼,早膳勉强吃了几口。
到下午,眼皮沉沉的,呼吸极热,桂香看她不对劲,问:“主子的脸红了,是发热了,奴婢去回禀侧妃找大夫。”
顾如约趴在榻上,“侧妃病着,别去打扰侧妃,我挺一挺就过去了。
谁知到晚间发起热,浑身滚烫,沉香和桂香害怕,桂香说:“奴婢还是回了上头,主子这样烧下去,半夜大发了可怎么办?”
外面的天已黑了,屋里掌灯,顾如约摇手,声音低弱,“王府府门已经落锁,别闹得兴师动众,我多半是冻着了,烧点姜汤水。”
一个侍妾在王府地位低,病了请大夫都是恩典,大晚上的闹得开府门,不知让人怎样厌烦。
桂香束手无策,眼看着主子热度上去,连脖子都烧红了,听府里的婆子们说过,发热用酒搓。
后半夜,顾如约烧得厉害,桂香和沉香没经过事,唬得没主意,拿酒给顾如约擦身体。
直到天蒙蒙亮,顾如约身体的热度稍退。
拥翠居里折腾了一整夜,天快亮时,桂香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睡了,沉香趴在床边,两个丫鬟忙乎整晚。
顾如约轻轻一翻身,趴在床边的沉香就醒了,迷迷糊糊,揉揉眼睛,“主子醒了。”
这时,两人说话声,惊动桂香,桂香也醒了,不好意思地说;“奴婢怎么睡了。”
等王府府门开了,街上店铺开门,顾如约对桂香说:“拿纸笔来,我写个方子,叫青峰跑趟腿去药铺抓药。”
顾如约撑着坐起来,写了方子,桂香拿着药方去前院找青峰。
沉香去领份例炭,回来只领了半篓次等炭,上等银霜炭供给府里王爷,侧妃、庶妃们。
顾夫人得罪了良秀夫人,惹恼了晋王在王府传遍了。
顾如约失了宠,府里下人对拥翠居多有怠慢。
炭火盆已经熄灭了,顾如约病中冷,沉香倒掉碳灰,放上新领回来的炭,重新点燃火盆,好不容易燃着了,次等炭冒烟,床上的顾如约剧烈地咳嗽起来。
沉香急忙奔过去,“主子。”
替顾如约拍背,顾如约摆手,“把火盆端出去。”
沉香急忙把火盆端到外间,新发下的炭都是碎块,主子病着,不敢在卧房里生火盆,怕冒烟呛着主子。
过了好一会,屋里顾如约的咳嗽声稍缓。
沉香只好灌了汤婆子给主子放在脚底下,冷了重新换热水。
桂香回来,沉香看她两手空空,这么快就回来,问:“药呢?”
桂香愁眉苦脸,“上头知道咱们托青峰私自买药,青峰被常管家罚了,没人敢偷着给内宅女眷买药。”
顾如约听见,说;“算了,反正也死不了。”
晋王府主要的房屋底下建有地龙,顾如约住的三间屋不是正房,没有地龙,冬季全靠火盆取暖。
不生火,屋里阴冷潮湿,顾如约的病不见起色,到了下午,又开始发起热来。
沉香和桂香干着急,没有办法,沉香对桂香说;“你守着主子,我去回姬侧妃请大夫。”
顾如约阖眼摇头,“要过年了,府里繁忙,别去讨人厌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沉香背着主子去西院,站在上房门口,等着丫鬟进去回。
一会儿,侧妃房中的大丫鬟出来,拉着沉香离开门口,到一侧廊下,小声说;“我家侧妃自前几日的一场病,身体一直很虚弱,平常府里的事务,不着紧的不敢回,侧妃刚睡了,几日晚上没睡好,不敢惊动。”
“侧妃睡了,我在这里等。”沉香道。
大丫鬟说:“我劝妹妹还是回吧,侧妃说不准什么时辰醒,府里有多少重要的事等着办….”
沉香着急说;“实在是我家主子病得厉害,不敢耽误。”
大丫鬟目光闪了闪,“那妹妹就等着,屋里离不开人,我先进去了。”
一掀门帘,丫鬟进了屋。
姬侧妃靠在秋香缎软枕上,一个丫鬟举着铜镜,姬侧妃左右照照,满意地说;“你梳头的功夫越来越好,这个新式样的发髻我喜欢。”
大丫鬟走到跟前,低声说:“顾夫人屋里的沉香在门外等着,说她家夫人病了,要回侧妃请大夫,奴婢说侧妃睡了。”
沉香站在门口等了大半个时辰,看一个小丫鬟从里面出来,拦住问:“侧妃醒了吗?”
小丫鬟摇摇头。
干耗着,沉香心里焦急,一跺脚,离开西院。
出了西院门,直接去前殿,打听晋王在府里,却被殿门口的侍卫拦下,“晋王不许任何人打扰。”
沉香央求,“我家夫人病了,我进去通报一声。”
侍卫死活不让她进。
正这时,一个清俊的公子从殿里走出来。
看门口吵嚷,问:“怎么了?”
沉香像抓住救命稻草,“这位公子行行好,代为回晋王,我家夫人病得很重。”
容安问:“你主子是哪位夫人?”
“顾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