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太夫人近日为长孙女的事烦心不已,世上哪有完美的事?谁的日子不是磕磕碰碰的?和离是不可能的,没想到,一向温柔恭顺的长孙女竟异常固执,怎么也不肯重回昭郡王府。
见阿槿油盐不进,太夫人也动了气,吩咐镇国公夫人干脆晾她几天,让她冷静冷静再说。
这日,太夫人乘着天气好出来散散心,恰好遇见魏嬷嬷正在训斥一个小丫鬟,“你是怎么当差的?这么没眼力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的东西,也敢往太夫人这里送?”
那丫鬟年纪尚小,刚入府不久,被魏嬷嬷一同训斥,满腹委屈却不敢哭出来,哭丧着脸道:“嬷嬷,那送信的小乞丐说务必要太夫人亲启,奴婢也是怕误了事啊。”
魏嬷嬷板着脸道:“你是没长脑子吗?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乞丐,太夫人何等身份?想要巴结的人多的去了,若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都能送到太夫人这里来,那太夫人每天不是都要忙死?”
“嬷嬷,奴婢知错了。”那丫鬟把信揉成一团,“奴婢这就把它烧了。”
“慢着。”
魏嬷嬷和丫鬟见太夫人缓步出来,双双一惊,“奴婢见过太夫人。”
太夫人高高在上,平常自然不会理会这等俗务,但今天却鬼使神差动了好奇之心,“什么事?”
魏嬷嬷忙道:“太夫人,一小乞丐送了一封信到门房,这丫头入府没多久不懂事,竟把信送到太夫人院子里了?搅了太夫人清净,污了太夫人眼睛,都是奴婢没有调教好的缘故,请太夫人恕罪。”
太夫人目光微凝,“拿来给我看看。”
“是!”丫鬟抖抖索索地将揉成一团的信呈上来,“太夫人请过目。”
太夫人接过,很普通的信封,字迹却似乎有雌雄同体之功底,“镇国公府太夫人亲启。”
太夫人身份尊贵,平日想方设法求见的人多如牛毛,若在平日,她根本不会理会什么小乞丐送来的东西,但今日看到字体的时候,内心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剪开信封,看了之后,神色骤变。
“太夫人,可是有什么事?”魏嬷嬷小心翼翼道。
竟然是她?太夫人虽然竭力保持镇定如常,但握着信函的手却微微颤抖起来,忽道:“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是,不知太夫人要去哪里?”魏嬷嬷紧张道。
“宁心茶楼。”太夫人虽然只说了四个字,却仿佛消耗了她全部的力气。
魏嬷嬷神色大变,“宁心茶楼是喧嚣吵闹之地,您身份尊贵,去那种地方不合适。”
到底是什么人能请动太夫人,而且是约在宁心茶楼这种市井之地?
“备车。”太夫人肃声道,语气不容抗拒,“我要即刻出发。”
魏嬷嬷见太夫人如此反常,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猜测太夫人要见的是一位极其重要的人物。
半个时辰之后,太夫人到达宁心茶楼,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了,径直将她请到了楼上雅室。
一路上,太夫人的脸色都很沉重,魏嬷嬷也不敢多问,直到见一个秀气的丫鬟恭恭敬敬道:“太夫人里面请。”
掀开门帘,一身红衣的乔弈绯出现眼前,红裳如火,冰肌玉骨,笑意盈盈,如怒放的玫瑰,又如艳丽的云霞。
美人如画,神采飞扬,嫣然一笑之时,更是百媚横生,太夫人再见到这张脸的时候,内心隐痛不可遏制地再次涌起。
“乔弈绯见过太夫人。”乔弈绯毕恭毕敬道:“委屈太夫人来宁心茶楼,但我实在找不到什么别的更好的去处了。”
太夫人敛去心头涩然和激动,表现出无懈可击的雍容高贵,“宁乐郡主找老身有何事?”
“在太夫人面前,不敢称郡主。”乔弈绯亲自沏好茶,呈上一杯,“得太夫人赏脸,我三生有幸。”
太夫人的感觉极为复杂,浅浅啜了一口茶,“无须客气,不管怎么说,老身都应该感谢你。”
她朝魏嬷嬷使了个眼色,魏嬷嬷忙将备好的礼物呈到乔弈绯面前。
乔弈绯看去,有些吃惊,一整套镶嵌着红宝石的头面首饰,闪闪发光,璀璨夺目,再外行的人都看得出来价值不菲,更何况她是行家?
“这…也太贵重了吧?”乔弈绯为难道:“我受之有愧。”
“若不是你,此刻我次孙女恐怕已经远离故土,从此再无相见日,如今她可以继续留在父母膝下,老身重享天伦,皆是你的功劳,多重的礼你都应该收。”太夫人神色转为温和。
“可是,当初和乌兰亲王定下婚事的时候,贵府不是已经送了不少嫁妆了吗?”乔弈绯推辞道:“心意我已经领了,礼物也已经收下了,但我没那么贪心,这份厚礼无论如何收不得。”
乔弈绯冰雪聪明,从她派小鲤鱼给太夫人送信,到太夫人到达,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这套首饰不可能是临时打的,这做工手艺,恐怕至少需要半年才能完工,上面的红宝石明显有些年份了,没猜错的话,这是太夫人压箱底的宝贝,她岂能收?
乔弈绯眼底的眸光闪烁尽数落入太夫人眼中,幽幽道:“实不相瞒,你很像我一位故人,这份礼物便是为我那故人准备的。”
面对太夫人的试探,乔弈绯心头一跳,按照血缘,坐在自己面前的是外祖母,但从关系上说,两人形同陌路,想起祖父的叮嘱,装作若无其事道:“你那位故人现在何处?”
太夫人神色骤然黯淡下来,沉痛的往事是刻在心底永远无法释怀的烙印,“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乔弈绯做恍然状,“这头面既是太夫人缅怀故人之物,请恕我不能收。”
太夫人凝视着乔弈绯的脸,太像记忆深处那张脸了,不过细看之下,又有有许多不同,这张脸更灿烂,更明媚,也更灵动。
“你找我有什么事?”
乔弈绯眸光澄澈如水,“太夫人如此坦诚,我也该直言相告,我之所以请太夫人出来,是因为昭郡王妃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