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欣话语热血,听的人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和叛军贼首决一死战。
但苍梧王音嬴明却平静地说道:“你出去遣散最后这一只残兵。
殉国无需这么多的人丢掉自己宝贵的性命。
我兄弟三人为大秦诸侯王,平日里养尊处优,享受荣华富贵。
疆土沦丧,我们殉国那是应该的。”
司马欣跪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了:“大王啊!大王……”
“但是你,你活着回去,你告诉陛下。
我们这些兄弟,活着给他丢脸,但是死,却绝对不会给他,给大秦丢脸!
大秦有义士,悲歌入汨罗!
司马大人,去找做吧!
这是寡人对你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
希望你……活着回去,把我的话,转告陛下!”
南王赢宝面上痛苦的颤抖着,这是在生与死之间作抉择。
最后,他忽然痛苦无比的哀嚎了一声:“人生与天地之间,就应该做大丈夫。
大丈夫何惧一死?
司马欣,苍梧王给你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也是我给你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
活着!
回去告诉陛下!
我们活着给他丢脸了,但是我们却能用死,来告诉天下的叛贼们。
大秦的忠烈之士,任何时候都不会缺少!”
“大王啊……”
司马欣“咚咚”的种种磕头,随后抬起头来,看了看两人。
两人已经背过身去,不愿意在和司马欣说一句话。
这是死心已决了。
司马欣只有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可心中过于悲痛,竟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胸口一阵剧痛,几乎要直接喷出一口血来了。
“大王放心,下官绝对会活着回去,把大王说的话,转告陛下!”
说完,司马欣转身,毅然决然的走了出去。
越王赢周举着手里的面饼,嚷了一声:“司马欣,过来吃面饼喽!”
却没有人回应。
不多时候,房门外边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脚步声,像是有很多人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嬴明眼眸一冷,大步走了过去,伸手一把将房门撤了开来。
外边!
一眼看不到头的军卒头戴孝布,齐刷刷地跪在场院中。
“大王,属下等生虽不能为大王诛杀叛贼,横扫天下。
但是死,却绝对不会让大王孤单上路!
黄泉路远,属下等愿意先行一步,为大王探路!”
“属下等愿意先行一步,为大王探路!”
整齐嘹亮,悲壮的声音,回荡在场院上。
话音落下,在嬴明和赢宝无声的注视下,两千大军站起身来,转身向着罗县城池外边走去。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悲凉的秦腔,回荡在故楚这片充满仇恨,血与火交织并存的大地上。
“呼——”
一阵北风吹来。
嬴明抬起头来,看着铅灰色的天空,上边有些黑色的东西飘落了下来。
下雪了……
是的,白色的雪花,抬起头来往上看的时候,视觉会有黑色的错觉。
赢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拉着似乎已经弄明白什么是殉国的赢周。
“父皇给兄长取名为周,就是希望兄长一生周全富贵。”
此前暴躁无比的赢宝,这会儿也表现的很是平静起来。
“只是可惜了。”
赢宝摇摇头:“皇兄,这是我们欠你的,来生来世还给你!”
“大秦万寿!”
“大秦万寿!”
城外,汨罗江畔。
成列队的秦军,身披铁甲,怒吼着,咆哮着,投入河流湍急的汨罗江中。
这一日,大秦太初二年十月一日。
长沙郡。
罗县。
天大雪,三日不止。
时人闻说秦国三王,宁死不愿受辱,与麾下两千老秦军卒,身披甲胄,自投汨罗江中。
人说,天地有所感应,为忠烈之士而悲歌,故而天降大雪,三日不绝。
方圆数百里,苍白一片,宛若天地披孝。
秦太初二年十月五日,秦皇帝嬴胡亥率军方才进入衡山郡地界。
便得到了三王自投汨罗江殉国的事情,马背上呜呼哀嚎三声,吐血坠马……
大将军蒙恬果断下令大军回撤陈郡,传令各处囤积兵马的大将,稳固疆土,不得有任何闪失。
傍晚时分,皇帝嬴胡亥方才悠悠转醒。
“陛下……”
蒙恬等军中诸将,齐齐跪在皇帝病榻前边。
嬴胡亥睁开眼睛,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蒙将军……”
皇帝轻声呼唤了一句。
蒙恬急忙凑到皇帝脑袋边上,低声道:“陛下,末将在!”
“发一道命令南下。”
蒙恬急忙道:“陛下您说,末将在听着。”
嬴胡亥眼睛完全闭了起来:“传告长沙郡之人,朕可以赦免他们背叛大秦的罪过。
但是,如果有谁打捞到了投入汨罗江中的大秦将士尸骸。
却又不好生安葬的。
我大秦兵锋重临长沙郡之后,一月不封刀。
朕要让长沙郡所有的人,为大秦的将士陪葬!”
蒙恬听到皇帝的话以后,瞳孔疯狂收缩。
这是……要将一个郡的人都屠了吗?
一月不封刀……
倘若真都是如此,长沙郡的楚人,只怕真的是要被杀光了不可。
可……
蒙恬眸光逐渐坚定下来,拱手道:“陛下放心,臣一定让人把消息传到长沙郡。
此前陛下昏迷的时候,末将已经下令大军回撤。”
嬴胡亥睁开眼,缓缓地坐了起来,向着下边跪着的诸将看了看:
“白起和韩信呢?”
蒙恬拱手道:“衡山郡眼下为叛贼刘邦所占据,陛下亲自率领大军,要去救援长沙郡的消息传来。
刘邦已经集结大军,更有传闻,项羽已经率军西进而来。
此前盘踞在东南三郡的叛军,也已经顺势北上。
巴蜀二郡的项梁,也顺北顺流而下,合击我军。
白起和韩信两位将军担心这传闻成真,故而领兵驻扎在远处。”
“合围朕……”嬴胡亥深吸一口气。
秦国南军士气低落到了极致,自己情绪激动之下,又在军中将士面前吐血昏死坠马。
秦国……真的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了吗?
嬴胡亥猛然走下床榻,蒙恬急忙扶住皇帝,却被皇帝一把推开。
年轻的皇帝大步走到了大帐边上,一把扯开了大帐。
大帐外,风雪靡靡,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远处的将士们,冬衣准备并不充足,巡视的军卒还好,至少在活动着,身体有热量散发出来。
可那些标枪一样守在外边的军卒,却已经冷的浑身发抖了。
嬴胡亥抬起头来,凝视着死灰色的天空,心中漠自反问:
“当真是天命不可为违么?
大秦当真只能有十四年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