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夏已经换上店员的工作服,正在帮一位顾客结账,目光却时不时瞟向外头写字楼大门口的位置。梁夏遥见李然探出写字楼,显得很警惕,左顾右盼确认没人在门口蹲他,他才放松下来。
李然抬头看着大雨,自己却没伞,便小跑着冲向便利店。梁夏紧张起来,再无心应付眼前的顾客,而是目光锁定李然,直到对方推门走进便利店。李然第一眼并没有看到梁夏,而是直奔深处,拿了饮料后又开始寻找雨伞。梁夏怯怯地走到李然身后。
“请问店里有雨伞卖吗?”
梁夏递出一把雨伞,李然这才抬眼看到她。李然表情一沉,第一反应是环顾四周看旁边有没有熟人或同事,确定安全后满脸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擦过梁夏离开便利店。梁夏一路小跑追了出去,店长感到很莫名,拉开门向梁夏喊去。
“欸上着班呢你往哪儿跑?”
雨哗哗地下着,梁夏早已跑得不见踪迹。
梁夏气喘吁吁,追出两条街外,跑不动了,她大声叫住李然。
“李然……”
“我都说过别来找我别来找我,你怎么还没完没了的了?这是我工作的地方,被别人看到不好,你懂点事儿行不行!”
“我只是想要跟你谈谈。”
李然看着梁夏不依不饶的样子,很不耐烦,他叉着腰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要和梁夏掰扯明白,突然转头看到前方有自己的同事说笑着走过来,还跟他打招呼,他有些躲闪,敷衍着点头回应,然后将梁夏拽到无人的角落里。
“之前不是都说好了……等你从上海培训回去,我们就结婚……”
“现在情况有变化,跟之前不一样了!”
“怎么就不一样了?”
“你爸就喝酒把人打成重伤,要债的都跑去敲我爸妈家的门了,吓得老人高血压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我要这时候把你娶回去,我是要气死他们吗?”
李然这则指控,梁夏无力反驳,只得频频点头道歉。
“对不起,我爸的问题我来解决……”
“你别再跟我说这种话了!要怎么解决啊?你爸就是个无底洞!你辛辛苦苦存了这么多年的嫁妆,不就是被他这样今天赔一点明天赔一点给折腾完了吗?”
“可……”
“还有,我现在在上海发展得不错,培训的时候认识的人把我介绍到明盛创投实习,做得好我可能就不回老家了……”
“那我可以陪你来上海啊!”
梁夏拉住李然的手,在雨里扑闪着眼睛,小鹿似的诚恳地看着李然。李然直接甩开了梁夏的手,谈到梁夏家里这些事,他早已司空见惯。
“我说的话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我不能跟你结婚,我们不合适。”
“你现在说这种话会不会晚了点?我已经……”
梁夏摸着自己并未显怀的肚子,李然便更加烦躁起来,仿佛此刻的梁夏只是工作中的某一个出错的意外状况,无需共情,只需要立马处理。
“别废话了,我跟你说过的那件事,你决定了没?”
“不行,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也得做,不然毁了你自己也毁了我。”
“怎么就……不会的……”
梁夏一直在忍耐,精神紧绷到极限,这一刻突然瞬间坍塌,整个人晕倒在李然怀里。李然搀扶着梁夏,一脸的嫌弃和不耐烦。
“梁夏!喂!梁夏?……真?麻烦死了!”
李然随手打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帮忙把梁夏抬上车去。
众人穿梭往来的酒吧内,独自买醉的高全,一个人趴在吧台上,已经醉得没了清晰的意识。酒保看着高全这样的客人,见怪不怪地走到高全面前。
“先生,先生?您还好吗?”
高全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突然举起酒杯。
“再来一杯……”
酒保接过高全的杯子,却没给高全倒酒。老板模样的男人走到酒保身边,看了看高全。
“什么状态?”
酒保没作声,而是打了个斩喉的手势,表示高全已经喝挂了。老板俯身拍了拍高全。
“先生……先生?”
“没醉呢!等会儿!”
高全猛一抬头,吓得酒保和老板都一怔。高全拿起手机,交给老板。
“怕我喝睡了没人给钱?别怕,有钱,我兄弟的钱,我没钱只要管他要就行了。”
高全说完又一头栽倒在吧台上。
“行,彻底over了,通知人来接吧……”
酒保拿过高全手机,发现手机没锁,一顿操作轻车熟路。他打开微信,微信名“derek”,那本是林子义的手机、林子义的号,其上第一个置顶,就是韩冬。酒保赶紧拿着手机走到老板面前汇报。
“有个置顶,女的。”
“一般置顶不是工作群就是情侣,打吧。”
酒保点点头,拨通韩冬微信语音。
夜已深,办公室就剩下韩冬一个人,她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闻听微信语音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着“高全”。韩冬眉头一紧,接通电话。
“怎么?”
“您的朋友喝醉了,现在在我们酒吧,您快过来接一下吧。”
“他喝醉了干嘛给我打电话?”
“我们也不认识这位先生,就在他微信里找人,您是她的置顶。”
韩冬有些不耐烦了,本身工作就已经令她腹背受敌,她哪里还有心思为一个几面之缘的人收拾烂摊子。再着说,陌生男女是禁不起麻烦的,韩冬这会儿也没这个心思。
“哈?置顶?我和他真的不熟……”
“这……你们总是认识的吧?”
“是。”
“那真的拜托您了,人也不好这样放着不管呀……”
韩冬也不听酒保再多说什么,直接挂断电话,开始收拾桌面的东西,准备下班。
韩冬拎着包走进电梯,按动地下一层。电梯下降中途,打开门又迎入两个正要回家的小白领。
“太冷了太冷了,这雨一下又像过冬似的……”
“就是……不过谢谢你陪我加班到这么晚……”
“我们家在同一个方向,又不麻烦,下次你等我……”
“好的。”
“相互照应嘛,应该的,我上次刷到个新闻吓死人了,好像是东北那边一家公司年会,有个外地同事喝醉了没人管,倒在花坛睡了一晚上,你想想,东北的冬天!他第二天早上起来手脚都冻僵了,送到医院说末端坏死要截肢……”
“天哪!”
“但凡有个人能看着他送送他,也不至于这样啊……”
“一个人在外地打工就是难……”
韩冬听着两个白领的话,有所触动。她回忆起那天在ktv里初次见到“高全”的情景。李默在那场局里曲意逢迎,手搭在高全肩上说高全哥也是一个人在上海可以互相照应。叮一声电梯门打开,韩冬和两位白领从电梯里走出来。韩冬回过神来,在寒气袭来的大雨之夜,不免会有惺惺相惜之感,她想着权当是为了老乡去一次吧。
韩冬走向自己的车位,同时调出微信里“高全”的对话框,打通语音。
“喂,酒吧吗?把你们地址定位发给我,我去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