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小厮接连的传声,整条街都被点燃了。
虽然从未听说过“麻辣烫”为何物,可这不就是一家小吃铺子吗?
原本大家都对这家店不以为意,但现在收到这么多开业礼物,连县太爷都派人来送花篮了,这铺子恐怕来头不小!
谁还敢看轻了这家铺子?
至于许家的“威胁”,又不是许文豪亲自过来说的,许晗那臭小子算老几,只当耳边风得了。
于是乎,几波花篮一送,原本并不算小的铺子里瞬间人满为患。
交好的几家铺子里,华凝心因为在家养伤不便外出,但让绣庄的掌柜过来特意打包了一些吃食回去。
伏襄和柳宣特地跑来了,还带了朋友,坐在一个角落的位置等着上菜,平日里温文儒雅的样子今天也接了不少地气。
吕子亮和燕维安在后面掌勺,吕三昧都不得不兼职跑堂。
她瞧了一眼在外面跑堂的张家人,吁了口气。
如果不是他们毛遂自荐来帮忙,今天这场景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过去!
时间暂时往后倒退五天。
这一天的中午,吕子亮和燕维安又像往常一样在店里操练,吕三昧则在旁边偷吃刚刚炸出锅的酥肉。
“请问,这儿是吕大夫家的铺子吗?”
吕三昧迅速把那块酥肉吞下去,还舔了舔手指,带着标准的职业性微笑看过去。
“是的,请问你想……咦,张爷爷?令郎已经痊愈了?”
站在门口的老头,不就是上次卖给他们挪车的张栋吗?
他身边还站着一对年轻夫妇。
女的是那天见过的性子腼腆的张家儿媳,男的当然就是上次伤了腿的张义。
“是什么人啊?”吕子亮听到动静从里面走出来,还不忘在围裙上面擦了擦手。
张义一看到他,立即跪倒下去,重重磕了三个头。
“吕大夫,若不是您妙手回春,小人这辈子就算毁了。以后小人听凭您的差遣,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吕子亮吓了一跳,赶紧摆手,“别弄这么大阵仗,医生救死扶伤是应该的,而且你们还便宜卖了我们骡车,没什么大事。”
张义固执地摇头,“要不是您帮我治好了腿,以后我都没法做工赚钱,甚至都没法正常地生活,您对我,就是恩同再造!
“许家已经把我辞了,听小易掌柜说,吕大夫家里新开了个铺子,若是您不嫌弃,我和我爹、我媳妇儿都能过来帮忙。”
吕子亮刚想说没必要,忽然眼前一亮。
他们确实缺跑堂的啊!
而且看病这大半个月来,他对于张家也了解了不少,知道他们人品还不错。
两边马上坐下来磋商,最后敲定,张义和张栋父子俩在前面跑堂,王氏在后厨洗碗洗菜。
张家父子每人每月500文工钱,王氏则是300文,全部包吃包住,白天来上工的时候,孩子还可以放在二楼照看。
三人登时激动。
全家加起来,每个月就是1两3钱的收入,孩子还能来这儿一起吃饭,家里几乎不需要为吃饭烦恼。
每年至少能攒下来12两银子,多干几年,两个孩子到了年纪就能去书院读书,以后不用再过泥腿子的生活了。
三人激动地立刻赌咒发誓一定会好好干活。
尤其王氏,差点嚎啕大哭。
家里的收入都来自张义,他一受伤,全家人都觉得天快塌了。
而现在,她竟然也能挣钱,做工的同时还能在眼皮子底下看孩子,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工作吗?
谈好工钱,吕三昧又突发奇想。
“心姨前两天跟我提起,库房里有一些样式老旧的陈布卖不出去,问我有什么法子。不然,咱们给店里的人都做一套工作服吧?”
“还要做衣裳?”张义愣了,下意识想拒绝。
已经拿了这么高的工钱了,怎么还好意思让东家做新衣裳呢?
吕三昧解释道:“大家的工作服都是统一的,上面绣咱们店的名字,相当于是做广告,也让顾客们对我们的店印象更深,这是一件双赢,哦不,三赢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吕子亮也觉得不错,于是大家吃过午饭,关了店门,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往风华绣庄。
能够解决绣庄陈布的问题,华凝心无疑松了口气,便让绣娘带着一群人都去量尺寸。
“一个季度两套换着穿,所以每个人一共是八套衣裳,正好能把咱们的陈布都全部用完!”绣庄掌柜算了笔账,兴奋地向华凝心道。
吕三昧笑眯眯地道:“心姨,虽然布是旧的,但是剪裁和绣工要好哟,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在店里宣传一波,让大家知道风华绣庄不仅能做漂亮的衣裳,还能做接地气的。”
华凝心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鬼灵精的小丫头,什么便宜都要占一占。放心吧,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我就知道心姨最厉害了,提什么要求都能做到。”吕三昧向她竖起大拇指,“这些布料和衣服的钱都记在我娘的账上,我们开业之前一定要把本季的衣服先做出来哦!”
“知道了知道了,像小老太太似的,嘴真碎。”华凝心佯作不耐烦。
吕三昧哼了哼,“我嘴碎?那肯定是我奶言传身教出来的。”
……
现在,店里的六个人都穿着同款衣裳在店里走来走去,穿梭在人群中为客人点单上菜,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吕三昧送完一桌菜,正准备回厨房的时候,被伏襄抓紧时间叫住了。
“有啥事吗?是菜不合你们胃口?”吕三昧凑过去。
伏襄连连摆手,“怎么会呢,你们这个麻辣烫是真好吃,我们都快吃撑了。是这样的,清扬书院的院长想要认识你……爹。”
顺着他的手示意,吕三昧才发现他们两个的桌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老者,看起来文质彬彬,一看就很有学问的样子。
老者拈须一笑,向吕三昧和蔼一笑,“早先就听辟疆说,是一位小姑娘将他从绝境的泥淖中解救出来,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亲眼见到吕姑娘,才能想象出那些‘传奇’之作是如何写出来的。”
柳宣笑嘻嘻地插嘴道:“三昧,连咱们邹院长都是‘盛唐旧友’的书粉,不然你以为今日书院怎会给你送来花篮?”
“盛唐旧友”是吕家父女商议起的笔名,毕竟他们复述的是唐代传奇,既然这个世界没有这个朝代,总要想法子纪念一下。
吕三昧恍然,连忙恭敬地向那位老者行礼。
“多谢院长抬爱!‘传奇’只是将一些天马行空的想象记录下来,文学造诣还是难登大雅之堂的。”
邹始道看着她,赞许地点头。
小丫头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相当有悟性的好苗子。
只可惜她不是男子,不然能够走科举之路,定能考得非常好的成绩,也能为国家报效。
不过,看她也快到及笄之年,家中应该会有兄弟姐妹吧?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邹始道忍不住道:“丫头,你家里可还有亲兄弟姐妹?”
吕三昧遗憾地摇头,“家中只有我一个孩子,我爹也没有亲兄弟姐妹。不过我娘应该这两个月就要生了,不知会生个弟弟还是妹妹。”
“到时候满月酒记得请我,我一定给你的弟妹包个大红包。”伏襄兴致勃勃地插嘴道。
吕三昧笑着向他拱手,感激地道:“那我先替弟妹谢过伏大哥了。”
“小二呢,我们七号桌要点菜!”旁边有个声音叫道。
吕三昧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张义和张栋都在辛苦端菜腾不出手,只好告退道:“院长抱歉,我得去工作了。”
“好,那老夫就等着你们的新话本了。”邹始道只能依依不舍地放走了这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