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小雪从层层叠叠了阴云的天穹落下,飘零过苍茫人间,化作窗外一隅的冬景。
姜云姒往小火炉里添了些炭,寒风吹着热气,撕扯挣扎成她眼睫上凝成的小水珠。
沈临州的手指动了动,忍住了想要抚上她眉眼的冲动,“恭王正在搜集娴贵妃与宁怀昌徇私枉法的诸多罪证,据我所知,宁锦辰也在徐子君的提醒下开始追查宁怀昌的身份。”
“太子如今自以为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却不知他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他低头抿了一口热茶,驱散了心头的悸动。
姜云姒的目光从小火炉上移开,没有察觉沈临州的异样,她道:“他顶替了你的身份,心安理得地做着太子,这么多年来恐怕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是谁。”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太子之位何其尊贵,可令那些凤子龙孙争得头破血流。宁怀昌高高在上许多年,享尽了太子才有的荣华富贵,甚至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
若是这个时候戳破他的身份,让他从高坐云端的太子跌为淤泥里的臭虫,他定然接受不了,还有可能会为此疯狂。
姜云姒的目光投向窗外,小雪被肃杀的冬风刮得飘飘摇摇,在空中打着旋儿,而后附着在青色的瓦片上、冷冽的檐角处,被枯黄低伏的野草卷在身下,揉进泥里。
她知道在这一场小小的初雪下,藏着不可见的杀机。
而她,不是飘摇无依的雪花,她要做那主导一切的厉风,刮倒这个肮脏腐朽的丞相府!
呼啸的哀风吹到了太子府。
并不严实的被子下藏着一个消瘦的人影,姜婉若露在被子在的脸颜色苍白,她不声不响地睁大双眼,目光无神放空,就连呼吸声也几不可闻。
伺候的丫鬟觉得慎得慌,总以为她已经死不瞑目。
可微微起伏的胸口昭示着她还活着。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打开,朔风夹杂着细雪冲进房间,严嬷嬷刚进门就嫌弃地皱了皱眉,“太子良娣实在是太不小心了,有了身孕也不告知老奴,如今不小心落了胎,需得好生修养才是。”
她一步步走到床前,姜婉若的丫鬟害怕地躲到了角落,低着头听到严嬷嬷道:“良娣可记清楚了,那孩子是良娣自个儿不小心掉了的,与良娣无缘。”
原来不是来探望的,而是……警告。
“孩……孩子……”姜婉若张开敢接的嘴唇,挤出苦涩的字眼,“不是我……是宁怀昌,是他、是他杀了我的孩子,杀了皇长孙,杀了未来的皇帝!”
声声凄厉,句句泣血。
严嬷嬷嘴角一撇,对角落的丫鬟道:“良娣已经疯魔了,她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听,知道了没有?”
丫鬟哪敢摇头?唯唯诺诺地应声,“知……知道了。”
“不对!”姜婉若突然叫喊起来,她在被子底下挣扎,仿佛她身上正压着一座大山,“疯魔的是宁怀昌,是他愚蠢不堪,亲手断送了他的依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嘶哑的声音像尖锐的刀子,割得人生疼。
严嬷嬷眼中的厌恶更甚,看着姜婉若就像是在看一只臭虫。
她转身离开之际,对丫鬟道:“若是良娣踏出这院子半步,你这条命便不必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