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铺内,众人都在静待子夜钟响,茶杯内腾起的热浪随着一封封囍笺从天而降,暂而终止。
“鸦奴”
左央薄唇一启,右手一抬,渡鸦就利索叼来了一纸空来的囍约,上面洋洋洒洒只有七个鎏金大字“酆都大典子夜至”。
此刻,另外三人也拿到了囍笺,方同撇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酆都城要开了。”
“爷爷,酆都城不是一直开着吗?”棉棉不甚明白问道。
“傻丫头,真正的酆都在地下,新鬼王苏醒,酆都要真正面世了。”方同虽是对着自己的孙女在说,可也变相的将讯息传给了左央,那丫头还没有为棉棉招魂,他可不想无忧成为酆都大帝的帝后。
还有半刻时,左央微瞌着双眼假寐,他知道无忧一旦魔化可抵千军万马百万雄师,只是……他不想她孤军奋战,更不想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留她独自面对困难。
清冷的月光透过人间折射到地下酆都,恍如月下城。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囍服竟然遍寻不到。
一处地宫中,血棺移动的轰隆声,让跪在宫外的众鬼官都胆颤匍匐。
幽暗中,棺内一双美目骤然睁开,刀削的下颌骨宛如能工巧匠纂刻出的旷世俊颜,惨白的肌肤还透着几分怵寒。
一身黑金溢彩长袍在冷光中竟泛出丝缕殷红,“十殿阎王何在?”他声音淡漠无度犹似冰窟,他是鬼王亦是正要掌权的酆都大帝,冥九夜。
“尔等拜见主上!”身穿威严官服的十殿阎王,统一躬身一拜。
“她呢?”
“帝后在魂斗殿。”主上果然长大了,醒来第一件事竟是看媳妇儿,众阎王对此也是欣喜不已,若大帝能早早孕育出下一代鬼王,那酆都就再也不用隐世了。
感受到房内有陌生的气流,无骨瘫软在床的无忧霎时一个鲤鱼打挺,“谁?”
一道虚影慢慢在她面前凝实,“呦!小模样长得不错!”她吊儿郎当长腿一抬,刚好搭在了祭祀的案桌上,像个常在花楼流连忘返的熟客般,对着冥九夜上下仔细打量。
后又皱起眉头起身缓缓走近,她像验货一样又盯了半晌,这男人的相貌越看越有几分她夫君的影子,让她很不爽。
“你这皮相,剥了裱起来说不定更加赏心悦目。”清冷的声音在冥九夜的耳畔幽幽作响。
听言,冥九夜狭长的眼尾玩味儿一挑,“你还真是牙尖嘴利。”
殿内陡然乍泄的煞气,连青铜链内的鬼们也深感不妙,唯独无忧恍若不觉。
“帝后想要杀本君?”他回一冷笑。
“帝后!我还帝前呢!你,快点让他们给我摆席,老娘快饿死了。”说完一巴掌把前酆都大帝的排位全部“呼啦”一扫嘟囔道:“他妈的!什么破桌子,这么窄!”
这粗鲁的举止言谈,让冥九夜疏离的神色瞬间龟裂。
帝后的择选,极其繁琐严格,只有帝后出现,鬼王才能真正掌权,换言之,帝后一日不出现,鬼王就要一直沉睡在石棺内。
他倒是好奇,冥月是怎么选中她的,冥月也就是酆都城的月亮,再过半刻血月将至,真正的封帝大典也会如期举行。
“去办。”虽对她的行为举止并不满意,可他还是开口吩咐了下去,殿外的侍鬼虽觉典礼前吃东西不妥,可依这大帝对帝后殿内的容忍,他还是乖乖遵命去照办。
观她一脸不屑的神情,冥九夜破天荒想要了解她的一切。
“名字?”
“无忧,饭怎么还不来!”她懒洋洋的往椅塌上一滚,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这会儿饿的心慌难受,再不来,她就先把这盗版给揍一顿以平自己的五脏庙,想着背对的神色愈发诡异阴毒。
她周身气息的变化,让冥九夜无奈一笑,婚典将至,他的新娘却在想着怎么灭他,还真是“别出心裁”。
“女人,别痴心妄想,你打不过我。”冥九夜本想逗她一逗,怎料无忧根本就不给面子,头也不转就呛声道:“呵!奶娃子一个,老子分分钟弄死!再下油锅炸至表面金黄!外酥里嫩!”
被她豪言壮语一噎,冥九夜登时竟没了词汇。
这时,美味也鱼贯而入,看她还是不愿回头,“好好享用。”冥九夜没好气说完就离开了。
他刚走,无忧双眼一亮,先吃饱后干仗!侍鬼的动作很麻利,不一会儿满桌的美食香气四溢,闻得无忧直咽口水。
看着满地的狼藉,鬼奴也不敢上前,当看见前酆都大帝的排位也赫然躺在地上时,神情更是大骇,如此犯忌,鬼王竟不处置她,看来这帝后已经拿捏住了鬼王的脾气。
“老奴有罪!请主上责罚!”
“何罪?”
“囍服不见了,阴司小鬼将酆都翻了个底朝天,遍寻不到,请主子处置了老奴吧。”孟婆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禀道。
“她,不错。”说完,冥九夜嘴角扬起一抹笑就离开了。
咚–––
酆都启!
百鬼夜行!
一道道像打更的回音灌入耳畔,左央冷眸猛然一开,“哼!好戏登场。”
他身似一阵狂风,一息便销匿在棺材铺内。
“爷爷,大哥哥怎么看上去那么可怕啊?”她对左央的印象还停留在,他为无忧着急寻医的模样,刚刚那一抹嗜血鬼魅的笑,让她的灵魂都跟着心惊胆战。
“没事没事,他走了。”
酆都城中,一夜间,所有的百姓都带上了就鬼面具,或狰狞可怖或喜感十足。
戴好鸦奴寻来的面具,左央罩着一件黑色长袍随着大部队像上都以上走去,平时这里是道死胡同。
如今凭空出现了一道城门,“酆都”朱红大字刻在石门上,手持鬼杖的鬼差现在城门口。
刚入酆都,就能感受到这里的不同,并没有阴森可怖的气息,反倒有一种身轻如燕的畅快感,呼吸也变成了一种享受。
城中有颗巨大的花球,上面红花和白花并蒂开放,在这里被称为双生花也称双生魂。
“鸦奴去找她。”说完他身形遁空,很快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昏暗的地宫中,他看到一道熟悉身影,“你是谁?”
那身影应声转身,一人一鬼双双愣在了原地,“你是谁?”同样的问题,同样没有答案。
“我来找无忧,她是我的夫人。”这熟悉的面孔竟让他说不出过多的狠话来。
“你来了……”一道虚弱的声音好像是透过那抹虚无的鬼影渗透出来的。
左央只感一道光,瞬间钻入自己的神海,灵魄散落异世,竟不知这里还有。
如今,他又多了一重身份和责任,怪不得鸦奴会找到这里。
“现在去逗逗无忧。”左央想着以冥九夜的身份去见一见她,看她能不能认出自己。
看到刚进去就出来的冥九夜,侍鬼也是一脸雾水,看到他走的方向,心里不禁一叹:帝君怎么又去看帝后,这大典还没开始呢。
闻到空气中散发出一抹令她神迷的味道,无忧眉梢一挑,看到走进的良人,微愣,鼻子一酸,“夫君,你来了。”说着就要过来抱他。
“本君还未与你成亲呢?”冥九夜也就是左央,脸色故作一冷,往后退了一步,谁料想到无忧神色一黯。
“难道我认错了……”她轻飘一念,吓得左央慌忙认错。
“夫人,是夫君,夫君又找到了一魂灵!”说着竟又分出了一个肉身出来。
“哼!你谁啊!我可不认识你。”无忧眼波一送遂又收回。
“嗯……夫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不要说不认识我嘛!”说着竟耍起赖来,一只手轻她的痒肉。
“啊哈哈哈哈哈哈坏人,你别……哈哈哈坏蛋……”从魂斗殿传出一声声欢乐笑声,殿外慌忙飘来飘去的鬼奴都停了下来。
“帝后真有办法,这么快就要大帝的心给收了。”
“那是,帝后可是天选的,快快快动起来,典礼要开始了。”……
震天撼地的阴司战鼓擂动数声,一声角号“呜–––”从阴曹地府响彻人间。
各种的祈福仪式也开始同时进行,足足完成了数十项规程,“夫君,我好累。”无忧顶着千斤坠似的凤冠,委屈巴巴的靠着左央,她快站不住了,怎么当个帝后比自己当王还难还麻烦。
“后面一切从简!”他一发话,众殿阎王立马高喊:“礼毕!”这点眼力见儿再没有,可就不陪在高位混了。
“走,夫君抱你去睡。”他当众抱起无忧,让所有都来观摩的人类也是大惊失色,这种鬼郎君也太暖了吧。
一时间,酆都大帝如何如何宠妻,都在一众想象力丰富的人与人之间成倍流传。
洞房花烛时,“夫君,别压到我的噗噗。”无忧手握一只极小的纸扎马,宝贝似的放在枕边。
“宝贝,要不收进空间里吧。”这丫头,被拐到这儿不想着逃跑,居然还有心思扎了一个马。
“不行,万一被焱多余烧坏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