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凌晨,嵬名云钦一行人就离开了怀王府。
虽说楚妧被救回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目前的城门还是半开状态,并不好出城,可在傅翌的护送下,一切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马车在颠簸中渐行渐远,野利荣掀开车帘,从窗口向外望了一眼,车外已不见行人,偶尔可见几棵光秃秃的树从眼前飞驰而过,枝桠上零星的几点嫩叶映着微亮的天,倒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世子居然真的就这么放我们走了”野利荣看向身旁的的嵬名云钦,一脸的不可置信,叹道“而且他还送了我们两辆马车和四匹马”
嵬名云钦轻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野利荣察觉到嵬名云钦情绪的不对劲,忙住了嘴,可没过一会儿,他又实在按耐不住,低声问道“少主答应世子什么了他怎么怎么这么容易就把我们放了”
嵬名云钦道“我什么都没答应他。”
野利荣不确定的问“世子什么要求也没提”
“嗯。”
野利荣一脸的不可置信。
可嵬名云钦已不再说话,转头看向别处去了。
除却要他把手腕上的咬痕处理掉外,祁湛确实什么要求都没有向他提。
他本以为在离开大邺之前,祁湛多多少少会再与他见一面的。
可直到他坐上了马车,出了城门,也没见上祁湛一面。
嵬名云钦与自己母妃齐氏感情深厚,在离开北高之前,曾将手中兵符交与了母妃保管,他母妃办事谨慎,断不会让兵符出了岔子。
而如今自己手上三十万大军到了二皇子手里,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母妃有危险了。
在昨天那种十万火急的情况下,无论祁湛提什么要求,嵬名云钦都是会答应的。
而且自己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可祁湛偏偏什么都没有说,不但放了自己不说,还送了自己回程的车马,让自己记得他的恩情,这样祁湛日后若有了危险,自己就不得不出手相助。
他对自己的性格拿捏的很准。
这可比他当初在归鹤楼威胁祁湛要高明的多了。
与祁湛相比,嵬名云钦觉得当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这感觉实在是难受的很。
就跟打了一场败仗似的,让嵬名云钦半天也找不到平衡点。
他烦躁的摇了摇头,拿起一旁的水壶正要喝水,一抬手,却看到了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那处伤痕。
先前的牙印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纵横交错的划痕,瞧着倒有些血淋淋的。
嵬名云钦心绪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向自己的袖口摸去,没过一会儿,就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只珐琅彩的耳坠来。
这是当日给祁湛写信时,偷偷从楚妧那拿的。
他当时只捎了一只过去,另一只就一直放在身上,忘了还给楚妧。
嵬名云钦看着掌心中的坠子,唇角笑容扩大。
哼,最后还不是让他留下了楚妧的东西。
*
大邺两年以来,还从未在战事上有过如此惨败。
养心殿的太监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出,深怕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恼了祁泓。
祁泓虽然也阴沉着脸,但他的心情却算不上太坏。
毕竟领兵出征的是祁灏,到时候追究起罪责来,也可以算到怀王头上。
说不定还可以借机把怀王调离京城。
只是现在楚妧下落不明,若贸然让怀王离京,恐引大靖使臣多心。
祁泓的目光闪了闪,忽地问一旁的赵公公“怀王府那边可有消息”
赵公公道“怀王那边一切如常,就是世子五日前病倒了,听说叫了几个大夫都不见好。”
病倒了
祁泓微微皱眉,问“世子这五日都没出府”
赵公公想了一下,道“没有。”
祁泓目光闪烁不定。
祁湛不是个体弱多病的人,虽说楚妧被劫对祁湛影响颇深,可也不至于一连病了五日这么久。
除非有什么隐情。
祁泓想不明白,沉思了半晌,忽然问“大靖使臣如何了”
赵公公道“已经安排在驿馆歇下了,可是他对世子妃失踪一事十分着急,昨儿个还想进宫来见皇上呢,只不过被鸿胪寺卿劝住了。”
祁泓问“他可知世子病倒的消息”
赵公公道“还不知。”
祁泓笑了一下,道“世子病重,朕倍感忧心,让胡御医带些滋补的药品,去怀王府上瞧瞧。”
“是。”
*
晌午过后,胡御医就到了怀王府。
祁湛一动不动地靠在床上,由胡御医给他把脉。
可不过一会儿功夫,胡御医就皱起了眉。
祁湛面色看上去虽然苍白了些,可这脉象十分平稳,根本不像是什么大病之兆。
难不成世子是在装病
胡御医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不敢看祁湛,只能悄悄瞄了傅翌一眼。
傅翌忙道“世子高烧虽然退了些,可这几日都吃不下饭,胡太医觉得是什么缘故”
胡御医一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忙顺着傅翌的话接道“恐是思虑过度引发的急症,下官开副调理的方子让世子按时吃下,不日便可痊愈。”
傅翌道“那就有劳胡御医了。”
“不敢不敢。”胡御医收回了手,小心翼翼的看着祁湛,问道“那下官这就去抓药世子世子可还有其它地方不舒服的”
“没有。”祁湛半闭着双眸,语声疲惫道“你去罢。”
“是是。”
胡御医松了口气,忙起身行礼,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傅翌跟在胡太医身后,关上了房门。
楚妧这才从屏风后冒出了头,走到祁湛床边,笑道“你装病装的一点儿都不像。”
祁湛微睁开眼,伸手将楚妧拉到床上,一手抚摸着她的发丝,一手揽着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道“那要怎样才像你装给我看,嗯”
楚妧被他弄的痒痒的,忙缩了缩脖子,道“我也不会。”
祁湛笑了笑,手掌轻抚着楚妧的小腹,长长的眼睫微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妧想起胡御医走前那狐疑的样子,轻声问道“皇上要是知道了你没有生病的消息怎么办你会不会有麻烦”
祁湛淡淡道“麻烦倒不会有,只是后面就不能像这几日这样陪你了。”
楚妧眨眨眼睛“就这么简单。”
“嗯。”祁湛道“皇上请御医过来的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楚妧问。
“为了让大靖使臣知道我生病的消息。”
楚妧一愣,似乎没明白祁泓这样做会有什么好处。
祁湛微微侧身,又将楚妧往床里面拉了些,轻嗅着她发间的香味儿,眼神略微有些迷离,他缓了口气,才低声解释道“外人不知你已经回府,我若是病重了,就无法再去寻你,使臣得不到你的下落,肯定更为忧虑,说不定会将你走失的消息传回大靖”
楚妧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
先前使臣虽然也有传信回去,可那些书信都被祁湛暗中截下了,楚衡如今还不知道此事。
可现在使臣在皇宫里,祁湛不好插手,若是将她被劫的消息传回大靖,让楚衡知道的话
楚妧问“可是我失踪关系到两国外交,皇上这么做,就不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眼前饱满的唇瓣随着她的语声一开一合的,祁湛的眸色不禁又深了一些,他微垂下眼,不着痕迹的往楚妧身边靠靠,缓缓道“他封锁了城门,也派了官兵,该做的他都做了,况且你是在怀王府走失的,若追究起责任来,也算不到他的头上,他只需将我推出去就是了。”
楚妧握住祁湛的手,急切道“那怎么办”
祁湛笑了一下,似乎是对她这一连串的问题有些无奈“明日你随我进宫一趟罢。”
楚妧一呆,问道“不瞒着我回府的消息了”
“嗯。”
“那暗卫的事儿怎么办皇上和怀王会不会清算你使臣会不会乘机要我会大邺我到时候该怎么说呀”
楚妧又问了一大串问题,神情很是苦恼,丝毫没注意到祁湛的呼吸已经变得沉重。
耳旁久久没有声音,楚妧疑惑的转过头去,正对上了祁湛那双幽如深潭的眸子。
楚妧对这目光很是熟悉,忙往后退了一大步,将先前的问题全都一股脑儿的抛到了脑后。
“你你你”
“嗯”祁湛笑了一下,指尖捏着她柔软的小手,眸色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