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7
杜允慈第一次来兔子山。
早听说兔子山长年草木不生,山势奇特,崖壁陡峭,今日亲眼所见,也不得不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兔子山之所以名为兔子山,毋庸置疑是因为它的山形体态,远远望去好似兔子竖起两只耳朵。
关于兔子山的神话故事衍生有许多版本。杜允慈小时候听姆妈讲的是:天上的兔仙爱上了人间的书生,经常偷偷下凡来和书生私会,王母娘娘发现后将兔仙关了起来,兔仙为了和书生在一起逃了出来,被王母娘娘变成了一座山,书生得知后,从此隐居在兔子山里,再也没出现。
如今隐居在兔子山里的却并非痴情的书生,而是狡猾的山贼。
虽然宣称山贼已被查良招安,但若非有事,依旧很少人往这附近来。倒暂时没再听说过路的行商遭遇山贼抢劫。
再宏伟的景致,看久了也会腻。而且这里一路无树荫遮挡,今日春阳高照,着实晒得很。杜允慈很快便恹恹撂下了车帘。
蒋江樵从旁建议:“你可以睡会儿。到了我叫醒你。”
杜允慈问:“你是害怕被我记住进山贼窝的路线?”
蒋江樵说:“你想记下来,不用亲自费眼睛和脑子,我直接画给你。”
骗谁呢?再者,即便他当真画给她,她拿着也毫无用处。如今霖州城由查良霸着,她难道还能送给查良围剿山贼不成?杜允慈只好奇:“带我来山贼窝做什么?”
蒋江樵:“你不是想了解我的全部?”
“所以山贼窝是你和查良的大本营?你们二人都落草为寇了?”杜允慈觉得查良比较像。
蒋江樵反问得犀利:“你为什么好像很早就怀疑我和查良认识?”
杜允慈故弄玄虚:“你并不是事事天*衣无缝。”
蒋江樵似乎没怀疑她的回答,浅淡笑一下:“嗯,我说过你心思玲珑聪颖过人。”
杜允慈对他夸人的这一套已然免疫:“我都彻头彻尾被你骗了,还哪来的心思玲珑?你纯心膈应我吗?”
她想得很清楚,无论为了她自己还是杜氏的未来,她必须小心谨慎应付她。
没出门前她做得挺好,乖乖顺顺的,他想搂她就给他搂,他想抱她就给他抱,他想喂她就给他喂,小不忍则乱大谋。
现在她觉得不适当甩甩脸色也不太行——出城途中他让车子从杜府门前开过去,美其名曰明天回门前先帮她解一解思家之苦,她心里只觉他太嚣张,分明是在嘲讽她的人身自由完全拿捏在他的手里。
蒋江樵语气平平说:“并不是。”
落入杜允慈眼中完全是白莲花般的装无辜。
或许她的确可以先睡一会儿。
但随着车子拐入山中,杜允慈又不由被车窗外的风景所吸引。
先是见山壁两侧结满晶莹剔透的冰柱,好像这里依旧处于冰冻三尺的数九寒冬。路越来越狭窄,一度以为已至尽头之际,突然视野又渐渐开阔起来,仿佛“柳暗花明又一村”。待入目整片春草的翠绿与春花的葳蕤,她顿觉,不正是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的描写吗?
只不过杜允慈并未继续往后见到“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倒现一池净若明镜的的湖,湖水的颜色甚为奇特,整体为碧蓝,中间一个圈形状似爱心,颜色比四周围的要稍微再深一些。
车子不瞬停下。
蒋江樵抖开她的披风拢到她身上:“下去看看。”
杜允慈是真的心动,遂并未拒绝。
下车后的气温令她意外,竟比霖州城内要暖和,更接近暮春的温度。
杜允慈就变得穿太厚了,踩过绿油油的草地行至湖边约莫两三百米的距离,她便微微出汗,要将披风脱下来。
蒋江樵不允许:“这里的风是一阵阵的,也许一会儿就重新吹起来。你病没痊愈。”
“你好啰嗦。”杜允慈嫌弃,不理他,自顾自沿着湖边踱步,发现边上一圈又是白色的,像牛奶。
她蹲下身,想伸手去碰一碰。
被蒋江樵拉住了:“小心点。”
“以前怎的没觉得你这么烦?”杜允慈生气,甩开他的手,偏要去掬一掬湖水。
水原来只是看起来像白色,掬在手心和普通的水没有区别,但水温真是非常低,跟冰似的,杜允慈还给整只手伸进去,没两秒就被冻得缩回来,狠狠打了个激灵。
她这一蹲身间,披风的下摆还被漫上来的水浸湿了,变得沉甸甸,直往下坠。
蒋江樵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无奈表情,焐着她的手,拉她到草地上那棵粗壮的老树底下。
葆生和阿根已经把一大块毛绒地毯铺好,地毯上摆放坐垫、靠枕和小矮几,几案上刚泡好一壶热气腾腾的咖啡,十来种可口的糕点琳琅满目呈放。
杜允慈等到蒋江樵将他身上的披风换到她身上,才怔怔反应:“你来春游的?”
蒋江樵又把手炉塞进她怀里:“你不喜欢?”
当然喜欢。她可好久没春游了。从上海回来后就没有过。原本还念着开春进了霖州公学,又能像从前在中西女塾约同学一道去。但杜允慈才不想在他面前承认:“你又骗我?不是说带我来了解你的?山贼窝还没到呢吧?”
浓郁芬芳的咖啡由蒋江樵的手送来她嘴边:“我没说过是带你来看山贼窝。”
嗅出和她平时在家喝的咖啡豆是一样样的,杜允慈犹豫了一下,到底津津饮啜了两口。没有加太多的糖和奶,是她习惯的口感。越来越多的细节,叫杜允慈心中越来越发毛。这人是用了什么法子一天二十四小时监视过她吗?杜府内一定有他派去的奸*细!一定有!
“冷了?”蒋江樵察觉到她微不可察的那一下颤抖。
杜允慈没理会,质疑:“春游能了解你什么?”
蒋江樵没有另外倒一杯给他自己,而是端高方才喂给她喝的咖啡杯,直接就着喝:“今天天气很好,很适合出来透透气。我听说洋人的习俗是结完婚后,新婚夫妻会一起出门游玩增进感情,叫什么‘度蜜月’。是这样吗?”
杜允慈没好气:“人家出的是远门,甚至出国玩。而且玩很久,至少一个月。”
蒋江樵一副了悟的神情,旋即好奇:“你想去哪里出远门?出国目前不方便。等以后再补给你。”
“……”杜允慈选择顾左右而言其他,盯着他眉头不皱一下的脸,“你又骗我?之前喝咖啡假装加那么多糖还不适应。”
蒋江樵狭长的黑眸隐约流露笑意:“没骗你。只是那之后,我自己又喝了许多次。现在差不多能像你一样习惯了。”
杜允慈:“……”
蒋江樵重新倒一杯,又送来她嘴边。
杜允慈不想喝了:“腻。我要改喝茶。”
“来了来了来了!茶来了!”葆生飞奔折返,双手捧上便携式保温瓶。
里面装着现成泡好的玫瑰花茶,蒋江樵再倒给她。
杜允慈瞥眼打量葆生。
葆生压低帽檐躲到阿根身后,似难为情
蒋江樵正式向她介绍:“葆生和阿根是跟了我八年的亲信。”
阿根和葆生应声朝杜允慈鞠躬:“夫人,往后任何事情尽管可以吩咐我们去办。”
“不许叫‘夫人’。”杜允慈发脾气,“听起来好像我是个老太婆。”
蒋江樵似有若无勾一下唇:“你想他们如何称呼你?”
杜允慈深深嗅入熟悉的玫瑰花茶香气:“我永远是‘杜大小姐’。”
阿根和葆生用眼神询问蒋江樵的意思。
蒋江樵:“不用看我。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根和葆生:“是,杜小姐。”
杜允慈蛮横地指着蒋江樵:“你也得改口!”
蒋江樵:“好,钰姑。”
杜允慈一愣,这下真跳脚了:“谁允许你喊我乳名?”
那是最亲近的人才能唤的!
蒋江樵轻轻掀眼皮,没说其他,只道:“茶凉了,换一杯再喝。”
他的位置恰好一抹阳光自树缝间斑驳泄露下来,此时将将折得他的镜片反光,叫人看不清楚镜片后他眸底的情绪。杜允慈莫名有点犯怵。
然,下一秒,蒋江樵微微倾身来为她换掉茶水,又见他眉眼间的温柔之色和从前的教书匠别无二样。
换完茶,蒋江樵提醒:“吃点东西。一会儿怕你没胃口。”
这话在半个小时后杜允慈才真正明白意思——
几个皮肤黝黑的男人驱赶两辆牛车来到他们面前。
蒋江樵特地告诉她:“山贼窝见不到,山贼可以看看。”
杜允慈打量他们身上的粗棉麻布,只觉他们和乡下的普通庄家户别太大区别。
继而蒋江樵示意两辆牛车上的分别载着的两口缸:“送你的新婚礼物。”
杜允慈瞅着两口缸眼熟,貌似腌菜用的,不由勾起曾遭山贼绑架的旧事。
她突然想问清楚蒋江樵。
这时两口缸上盖着的黑布被揭开。
只见凸出来缸口的两颗圆球状的东西,血肉模糊。
风吹过,送来浓重的劣质香料味,也送来掩盖在香料味之下的腥臭。
杜允慈下意识捂住口鼻,欲仔细辨认究竟是什么。
忽地,左边那颗圆球面的两个洞里有黑黑的两粒小珠子转了转,像两只眼睛,直直转朝她的方向。
呆愣数秒,她惊恐意识到,并非像眼睛,而根本就是眼睛!
人的眼睛!
这……这是……传说中的人彘?
耳边传出蒋江樵的声音:“留给你挖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又来了,一到这种女主不接受男主的爱的情节,说女主“矫情”“作””或者“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流程就又来了。别说我们杜大小姐目前并没有矫情没有作,就算她真矫情了真作了,又怎样?杀人放火触犯法律了吗?女孩子就不应该轻易被男孩子追到手。真实社会对女性的宽容度已经比男的低那么多,小说里就少点苛刻对待女性角色,无论主角配角,无论人设是怎样的。要挑刺不如多去挑刺男的吧。我还是那句话:如果觉得男人只要爱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得感恩戴德地接受否则就是作或者矫情的,甚至下意识说出女主“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本质上是拜diao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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