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1
杜允慈生怕蒋江樵会强行闯进来,或者荣真会将她交出去,急急抓牢荣真的衣袖。
“美人放心,本少爷言出必行。你先洗澡睡下,柜子里我的衣服你随便穿。我去和二哥聊几句。”荣真从她身上爬起来,理了理衣服,开门走了出去。
杜允慈独自坐着冷静了会儿,确认蒋江樵随荣真离开了并且没有派其他人过来,她稍稍安心些,去开荣真的衣柜。
五花八门的男装,和她在家中衣柜各式各样的洋装有的一拼。杜允慈也第一次觉得男装同样可以设计出百变的花样。
摸了摸几条束胸带,她笑笑,借出一件睡袍。
—
荣真一出去,面对的三个大行李箱。
蒋江樵直接交待:“允慈在家里的日常用品和一部分衣服。”
荣真感到好笑:“在□□她买不就行了。”
“不是所有现买的东西她都能习惯。”说完蒋江樵便要走人。
荣真愣了一下:“就这样?”
蒋江樵狭长锋利的眼尾向他投落目光:“你不过是要逼我回上海。现在如你所愿。难道还要我虚情假意和你叙旧?”
“你虚情假意,我是真情实意。”荣真递给他一支雪茄。
蒋江樵没接。
荣真径自点燃,从手边的另一扇门踱到露台上,背靠护栏回过身来看着他:“二哥销声匿迹这么久,老四也夜不能寐了这么久,我天天都在等着二哥你回来,没想到二哥你藏在霖州另有作为。不过你在霖州再能一方称霸也不过是土皇帝,到顶了根本没的施展手脚,难道不是波云诡谲的上海更有趣?”
他徐徐吐烟雾:“之前是我和四弟不对,害二哥你险些丢了性命。明天一早四弟会过来,和我一起向二哥你赔罪。”
蒋江樵并没有耐性:“想要我帮你们处理什么事情,直接说。”
—
杜允慈没有等荣真回来,径自先阖眼了。
次日上午醒来,屋里仅她一个,要不是身边的枕头和被褥有人压过的痕迹,杜允慈要怀疑昨晚荣真把房间让给了她。
现在荣真不在,杜允慈不清楚蒋江樵什么情况,又有些担心,不敢出房门。
她去荣真的衣柜准备再找件男装换上,意外发现衣柜里出现了她的衣物,桌上还摆有她惯用的那些进口护肤品和化妆品。
杜允慈高兴坏了。她原还思量着今日从荣真手里拿回舅舅交托的钱就去百货大楼里给自己添置物件。
转念猜到这是蒋江樵送来的,杜允慈心里又有些膈应。
犹豫了好一会儿,忽然杜允慈听到外面有人叩门,传进来的竟然还是映红的声音:“小姐,你醒了是不是?”
杜允慈惊异,即刻飞奔去开门,见当真是映红站在门外,杜允慈忍不住鼻头一酸,映红红着眼率先抱住她:“小姐!”
坐在镜子前,由映红慢慢给她梳头,杜允慈确认了映红是由蒋江樵的人送来的。同来的还有大壮,不过大壮现在在楼下。
映红也向她验证了,家里人如荣真所言的,以为她已经在开往巴黎的轮船上。
映红和大壮是被葆生私下里找到的,问他们想不想再见到她,如果想,就一切听从安排,所以两人一起出现在了这里。
映红很难过:“小姐,怎么会这样?舅老爷费了那么大劲结果还是没帮到你。这蒋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还是能找到你?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他们抓你来做什么?接下来该什么办?”
全是杜允慈也在头疼的问题,杜允慈揉额角,只回答最后一个:“走一步看一步。”
一整天杜允慈都在荣真的房间里不出去,但并非无事可做,葆生送来了许多上海比较畅销的书报。
杜允慈总不好为了那口气让映红全丢了重新帮她找来,所以没有拒绝,慢慢翻阅。
霖州的多数报纸以休闲、趣味为主,上海的书报类型在品类繁多的基础之上,仍旧是讨论时政的氛围突出地浓厚,毕竟动荡的社会里,很多事情的背后都逃不过时政的影子。像杜允慈重点浏览的是工商金融板块,看到年初开始以上海总商会为代表竭力反对政府加税,也能了解到东邻的日本提出的无耻条约。
杜允慈不得不再次感叹,相比什么都走在最前面的上海,霖州实在是个安逸的地方。即便年初时霖州城易主的枪炮声仍历历在目。上海的波涛暗涌是掩藏在表面的平静和繁荣之下的。
下午杜允慈让映红多去和荣公馆里的杂役仆人走动走动,兴许能打探到些什么有用的事情。然而映红回来时格外沮丧,难以置信她曾经在上海各位名媛千金的丫鬟之间游刃有余的社交方式,如今频频碰壁。
“……每个人都不跟你聊闲话的,只会回答你厨房怎么去、厕所怎么走,嘴嘴巴紧得很,半句话也不多说。”
杜允慈无奈,便没再让映红四处走。
天将黑未黑之际,昨天跟在荣真身边的一位保镖来通知杜允慈,荣真喊她一起吃饭。
杜允慈换了身衣服下楼,由保镖引去餐厅,首先见到的是蒋江樵。
他坐在主位,镜片后的视线轻飘飘投过来一下,没说什么,也没什么表情。和以往在她面前的他又很不一样,好像他这副模样才更应该出现在昨天晚上两人重新见上时的反应。
杜允慈不知他这是慢半拍,还是心情不太好。和他的眼睛隔空对上的一瞬,她有些怵。
“美人,过来本少爷这里。”荣真招手。
杜允慈走过去。
荣真直接拉她坐到他的腿上,当着蒋江樵的面又勾她的下巴又摸她的脸,与她调情:“这才第二天我就冷落了美人,实在是我的罪过。美人今天一个人在家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想本少爷?”
杜允慈到底没办法似昨天自如,简单回答了荣真。
荣真继续要杜允慈坐他腿上,杜允慈在他的示意下时不时给他喂菜,他一边吃一边和蒋江樵聊些有的没的,譬如赌场那边的某位管事老婆和人偷情了,譬如五马路那边的堂子里现在是哪位姑娘接到的局票最多。
光荣真在讲,仿佛向蒋江樵汇报工作,蒋江樵一句话也没回应过荣真,甚至感觉不到他有认真在听。
荣真则完全一副他听与不听都无所谓的样子,只顾着自己过嘴瘾,也没忘记询问杜允慈想吃哪道菜,然后他亲手夹给杜允慈并送到杜允慈嘴里。
直至荣真去接电话,餐桌上突然只剩他们二人。
杜允慈坐到荣真旁边的椅子里,一声不吭继续吃饭。
蒋江樵给她斟了碗汤,放在她手边的时候四平八稳地说:“别和荣真走太近。”
杜允慈没接受他的好意,用她自己的汤碗另外盛汤。
蒋江樵紧接着说:“荣帮的上任帮主是死在荣真手里的。”
杜允慈这才一顿,掀眼皮:“你吓唬我?”她讥嘲,“无论怎样,荣真的手段都比不上你吧?”
蒋江樵狭眸微眯:“谢谢夸奖。”
谁夸他了?杜允慈气得摔汤匙。
蒋江樵又点破:“这么乖地呆在荣真身边,看来你是答应帮荣真对付我。”
杜允慈不予回答。
但并没有让蒋江樵的嘴巴停下来:“你的美人计确实会是对我最管用的。既然要做,就好好做,现在就可以开始对我展开行动。”
杜允慈愈加恼火:“荣帮出来的瘪三,怪不得你如此不要脸,假冒的教书先生身份藏不住你的流氓本性!”
蒋江樵忽地起身,走来她跟前。
杜允慈惊吓地躲开:“你要做什么?”
蒋江樵摘下眼镜,往后薅了一下他自己的头发:“做瘪三和流氓该做的事。”
杜允慈又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了,急忙往餐厅外面跑,一下撞上接完电话回来的荣真。
“美人怎么了?”荣真搂住她,收尽她的仓皇失措。
杜允慈回头看,只见蒋江樵已然重新戴起眼镜老神在在地坐在他的主位上喝着汤,相比之下她的激烈反应仿佛是个笑话。
混蛋!杜允慈郁结,闷闷说:“我吃好了,先回房间等你。”
荣真却拉她回餐桌:“等会儿啊,我还有事没问你的意见。”
“什么事?”杜允慈没落座,只站在荣真的旁边,做好随时能走的准备。
荣真从口袋里取出圣约翰大学的课程简章:“你原不是要到巴黎念书?现在巴黎暂时去不成,但书还是能先念一念的。我会每天派专人和专车接送你往返学校,保障你的安全。”
虽然还是要受到监视的,但不能出门而且能进大学,杜允慈说不开心完全是假的。她想都没想过自己竟然不用每天都呆在荣公馆里。
开心之余,杜允慈的理智尚存,很明白天下肯定没有免费的午餐,揣测荣真愿意送她去圣约翰极大可能另有目的。
杜允慈快速看一眼蒋江樵,心里寻思着既然没有避讳蒋江樵,是不是说明事情和对付蒋江樵无关?
却听荣真说:“只是让你去上学,没其他目的——至少我同意,是没有目的的。作为提出这件事的我二哥是不是有其他想法,你就得自己问问他——二哥,你说呢?”
杜允慈闻言怔然。怎么可能?是他提出的?
蒋江樵刚刚放下碗筷,飘散的水蒸气在他的眼镜镜片上蒙有一层雾,掩盖住他的眼神。他拿过桌上的湿毛巾轻轻擦手:“瘪三和流氓除了图她的身子还能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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