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8
蒋江樵自下往上凝定她:“为了不让我自己亲手杀你,我不会死的。”
变态!杜允慈是想骂出声的,可喉头莫名哽住。她别开脸,缓解心中异样的道不明的情绪。
蒋江樵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脸颊侧贴紧:“家里玫瑰开得正好,你回去就能马上采摘做茶。”
杜允慈吸了吸鼻子:“我不想回霖州。”
“那就不回。”蒋江樵轻轻蹭她的手心,“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杜允慈依旧茫然:“不知道能去哪儿。我也暂时没想法。”
“那就每个地方都试一试。先去扬州如何?”蒋江樵建议,“扬州和霖州离得近,民风民俗差别不大,你不至于不习惯。”
杜允慈转眸:“你只是要把我骗去你家。”
蒋江樵笑了,未否认:“想带你和我母亲见一见。”
杜允慈:“你母亲不在上海?”
蒋江樵:“一开始在,后来就帮她迁回扬州了。她生前一直很想回故土。”
杜允慈很难不联想到自己的母亲:“我姆妈也跟我说过她很想上海。可从我有记忆开始,她的身体就不好,基本不出门,偶尔出门也没离开过霖州。她很喜欢把她和舅舅从前在上海相依为命的事情当作故事讲给我,还讲了她如何认识当时被我爷爷丢到上海一个人谈生意的我爸爸。”
“因为我爸爸,我姆妈去世之后也没再回过上海,心甘情愿呆在杜氏祠堂里。那时候她还是幸福的。现在爸爸背叛了她,和其他人都生了个儿子,而且舅舅还默许我爸爸把阿远认回杜氏,我不知道她泉下有知作何感想。我都觉得我也没脸见她。我没守住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就好像没守住她的地位。”
“你不是说,你永远是杜家大小姐?”蒋江樵摩挲着她的手背,“你永远都会是。杜家是是你的,谁也剥夺不走。”
杜允慈闻言心里又不安:“你又在筹谋什么?不是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我的家人?”
蒋江樵点头:“嗯,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不会忘,我不会对他们怎样。但属于你的东西,我会帮你一起守住。”
杜允慈静默与他对视数秒,垂下眼帘:“不用你帮我。我都已经不想回霖州了。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不会强求。”
她这时方才记起蜷缩起手掌,不给他蹭。蒋江樵转而将她的握起的拳头贴到他冰凉的嘴唇上:“想要的,即便强求,我也一定会争取。”
杜允慈挣了挣:“强扭的瓜根本不甜。”
“明明很甜。”蒋江樵堂而皇之吻了吻。
杜允慈:“可是瓜不高兴。”
蒋江樵:“总会让瓜高兴的……”
他的声音忽然又变弱,眼睛也闭了起来,头微微歪向外侧
杜允慈吓坏了,连忙将他的脸扶回来正对她:“蒋江樵?蒋江樵!你醒醒!”
“我没事……我不会死……”蒋江樵脸白如纸,同样毫无血色的嘴唇因为先前在水里泡过更是起了皱。
始终不变的是他的手,牢牢地扣紧她的五根手指,比螃蟹的钳子还厉害,仿佛用了浆糊把他的手强力粘在了她的手上。
杜允慈想要把他从她腿上扶起来都抽不开手。
“我不会走的,我真的不会走的。”杜允慈向他保证。
蒋江樵不知是装没听见还是真没听见,未给反应。
虽然知道他可能只是昏迷过去,但杜允慈真的很害怕他失去意识。她用空出的那只手使劲掐他的人中:“蒋江樵你起来再陪我说话!天马上要黑了!山林里黑灯瞎火的你自己睡觉我怎么办?!”
蒋江樵还真被她掐醒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细缝,应允:“好……我不睡,陪你说话……”
杜允慈红着眼睛,一瞬间并不知道能和他说什么,胡乱问:“你叫什么?你几岁了?”
蒋江樵拉低她的身体:“叫我望卿。”
杜允慈依旧抗拒:“不要。”
蒋江樵很是无奈的样子:“到底我在梦里如何欺负你的,叫你如此排斥这个名字。”
杜允慈轻轻咬了咬唇,与他谈条件:“你别再睡过去,等接应的人来了,我就告诉你。”
蒋江樵十分自信:“你肯定输。不如现在提前告知我。”
他呼出的气也非常热,但他的手还是很凉,非常凉。察觉他的身体隐隐在颤抖,杜允慈搓了搓他的手臂:“你很冷?”
因为伤口,他的长衫先前脱掉之后就只是套在身上。同样泡过河水淋过雨,她的衣服已经生生烘干得差不多了,他的长衫则依旧是湿的。杜允慈很快发现,原因在于他一直冒冷汗。
蒋江樵没回答她,还在重复他的问题:“我到底如何欺负你……”
杜允慈的手摸到他的后背,又摸出不少血。意识到是他的伤口又出了差池,她费劲地手脚并用,还是成功地将他从她腿上拉起来了,转而让他靠在她的身上。她搂着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借着微弱的光倒也能看见他的伤口。她的手环过他的手臂,将他的出血口重新扎紧。
在此期间杜允慈继续保持和蒋江樵的交谈:“荣真为什么要装成男子?”
约莫因为疼,蒋江樵的气息不稳:“女孩容易受欺负,也叫人看不起,不容易取得门生的信服力,很难有威望。可恰恰在你这里,她的女子身份反而容易快速博取你的信任,和你拉近距离……”
杜允慈得承认,他的判断丝毫不差。若非如此,她对荣真对防备心理会深很多。甚至直至现在,她也不认为,她若落回荣真手里,一定会没命。即便在蒋江樵给她的警告中,荣真不比他良善多少。
“有多少人知道她不是男子?”
“除开她自己,还活着的,包括你在内,不超过十个人……”
闻言,可见荣真平日的谨慎,那么杜允慈也就能确认一件事:“从一开始,她就故意‘不小心’被我发现她是女的。”
蒋江樵说:“如果真有人不小心,那个人早该丧命……”
杜允慈猜测:“如果我在她手里没了利用价值,是不是也会变成一具死尸?”
蒋江樵这会儿的回答倒和以往不同:“我看得出来,荣真确实挺喜欢你的……”
杜允慈也说:“如果荣真不生活在荣帮,我会非常欣赏她。”
蒋江樵一针见血:“如果她不生活在荣帮,你现在对她的欣赏不可能存在……”
杜允慈瞬间缄默。短暂的缄默过后,她重新开口:“你们……都是具体因为什么缘故加入荣帮?”
蒋江樵没出声。
杜允慈抖了抖自己的肩:“你别睡。”
蒋江樵应允:“嗯……我没睡……只是有点渴……”
杜允慈差不多也给他重新包扎完了。
她出了一身的汗,不仅因为他身体的重量全依在她这边,她十分费力气,也因为,他呼出的热烫鼻息持续喷在她的耳边和颈侧,有部分透过了夏装薄薄的布料,有部分钻过了她的领口。他的身体分明是凉的,她的皮肤却被他传递过来的温度氲得直往上升温。
她终于可以用腾出的手将和他身体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你先靠会儿墙,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接点雨水。”
蒋江樵的头如她所愿离开了她的肩。但紧接着他无力地往前一栽,他的额头便贴上来她的额头。
杜允慈扶住他的肩膀。
外面的天已全黑,屋子里更是四周围什么也看不清楚。唯独鼻尖压着鼻尖的,近在咫尺的,对方的脸部轮廓。
屋外未闻雨声,取而代之铺天盖地的虫鸣蛙叫,源源不绝,好像是整座山林出了他们两人之外唯一的活物。
杜允慈的脑子里能想象到雨后的水珠从树叶上不堪重负地滴落到地面,恰巧避开了虫子和青蛙,砸出水花,又迅速渗入土里。
蒋江樵充满凉意的嘴唇这时轻轻触上来她的嘴唇。
呼吸一下变重。
他的重。
她的也重。
杜允慈安静地回避。
蒋江樵搂住她的腰,又吮住她的嘴唇。
杜允慈想,她可以再撕出布条,到外面找到个清澈点的水坑,用布吸水,然后带回来拧给他喝——他深入的亲吻彻底剥夺走她的全部思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再推开他。
黑暗中,她的喘息逐渐急促,脑子像树枝突然被人用力扯了一把,满树的水珠乱糟糟地朝四面八方飞溅。
屋外,树丛里,葆生的脑门刚刚被树上滴落的水珠砸个正着。
他焦虑地抹了一把,眼珠子斜斜往旁侧一瞟,手肘轻轻撞一下岿然不动稳如泰山的阿根:“你是不是要造反?盼着先生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你就能继承先生的一切?”
阿根没理他。
葆生蹲不住了:“不行!不能再等了!你不进去我进去!”
阿根一掌将他薅回原地:“没收到先生的指示谁也不能轻举妄动。”
葆生急得要命:“你没瞧见那条船上全是血吗?先生肯定受伤了。他受伤了所以才没有及时下达指示。我们好不容易找来这里,却不进去,耽误了先生的伤势可如何是好?而且我们现在还没完全离开上海的地界不是吗?人追来了怎么办?我们人手有限!你敢保证能护得了先生的周全?”
阿根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仅仅一瞬间:“待命。”
葆生不想听他的:“你怎么不知道变通?”
阿根坚定地重复:“待命。”然后再一口堵住他,“我现在的权责比你大。”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我不直接写出来“荣真是女的”这几个字,就永远有人不确定荣真到底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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