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1
这又不是在他的那座宅子里,杜允慈自然没让,多坐了片刻,便前往杜廷海的卧室。
杜廷海昨儿已经能下床了,这会儿刚在楼下结束走动,旁边陪着阿远。
杜允慈出来书房后在楼梯口迎面正碰上,喊来大壮将杜廷海背回三楼。
她嗔怪:“爸爸,你怎的连个仆人也不喊?难道还想就这么自己一步步走回三楼去吗?——刚刚下楼也是爸爸自己走的吗?”
后一句她间接询问的是阿远。
杜廷海揽过话头:“我没事钰姑,爸爸就是不想让自己像个废人,躺了这么多天,不能还要人抬上抬下。”
杜允慈闻言不禁再次心酸。他还不到四十岁,经历一次心力交瘁的牢狱之灾又遭受疾病的折磨,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面上她如往常那般不轻易对他显露难过,蹙眉佯装生气:“可没人拿爸爸你当废人,你只是一个病人。病人该有病人的自觉,哪些事情暂时不能逞强就不要逞强,向人求助又不丢人。难道你不想尽快好起来吗?‘病’字讲究的不就是‘养’?”
最后一句话,是他当年亲口用来“教训”她母亲的。如今被她用来“教训”他,杜廷海生出一股幸福的宿命感。轮回吧,父母和子女之间照顾与被照顾的调转。生病以来,最令他欣慰的便是享受到了从前她对他的亲昵,仿佛他们父女之间消弭了所有隔阂。
“好好好,我们钰姑说了算,爸爸都听你的。”杜廷海笑了笑。
角落里,蒋江樵的眼神阴沉沉。
回到三楼,杜廷海松开大壮,由大壮的后背滑落坐到床上。
杜允慈帮他将外套脱下拿去衣架挂起。
阿远给杜廷海的身后垫好靠枕,看了一眼杜允慈,默默跟着大壮出去了,将空间和时间留予他们父女俩。
杜允慈瞥了眼消失在门外的阿远的身影,没有说什么,转而走去倒了一杯热水,再折返床边塞到杜廷海的手心里:“天气越来越凉了,现在还是晚上,你到花园里透气竟也不戴手套。或者让仆人送至手炉来也行啊。”
“好好好,爸爸下次不敢了。”即便最后没有亲自爬楼梯,先前走的那些路也令杜廷海尚微微有些喘,他提议说,“要不这样吧,我把我的卧室先移到一楼去,随便腾个房间给我睡,我进进出出就不必爬楼梯了。”
一楼除了办公场所可都是家中仆役的住处。虽说杜允慈并不讲究阶梯尊卑,但让自己的父亲和仆役们同住一处,她根本过不去心里那道关。她果断否决掉:“别了,自己家里,你还怕什么麻烦?就让大壮背你。以后大壮专注来帮爸爸你的忙。”
杜廷海反对:“不用非得大壮,家里不是还有其他年轻力壮的仆役?大壮是聘来给你当保镖的,调来我这里算怎么回事?我不需要。你自己出行带着。”
杜允慈撇嘴:“反正只有大壮代替我守着你我才能放心。出行我有其他可靠的保镖,爸爸你就不用为我操这份心了。”
杜廷海猜测:“……其他可靠的保镖是江樵的随从?”
杜允慈点头。
杜廷海默了默。他迄今为止对蒋江樵真正的底细还是没有搞清楚。他也没打算向她探究了,他看得出来,她如今是喜欢蒋江樵的。她既然喜欢蒋江樵,那他自然没必要多问。
那日蒋江樵来狱中,让他将杜家的一切转给杜允慈,他其实抱的是赌一把的心理。彼时他很清楚即便他坚守到底,杜氏也危险,按照蒋江樵的要求签字,他好歹有一线希望。事实证明,他人生中做的最大的买卖,赌赢了。
也因此,杜廷海彻底信了他的话:他爱允慈。
杜允慈瞧出杜廷海的欲言又止,主动问:“爸爸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杜廷海伸出一只手,和从前一样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我们钰姑现在是不是每天都很幸福?”
杜允慈也和从前一样挽住他的臂弯,轻轻靠在他的肩头:“一家人平平安安团团圆圆,女儿当然幸福。”
杜廷海又问:“还会做噩梦吗?”
她并未告知过他他在噩梦中的生死。杜允慈捺下心底的哀伤,摇摇头:“不做了。”她含笑说,“我之前离开霖州,算起来其实是一种逃避,逃到外面去了,还是免不了牵挂担心。但我回来霖州直面之后就发现,一切是可以解决的。你看现在我好好的,杜家也好好的,和噩梦中不一样。”
杜廷海轻轻点了点头。
静默少顷,杜允慈坐直身体:“对了爸爸,有一件事和你商量。”
杜廷海:“你说。”
杜允慈:“我打算让阿远也跟着福伯学点东西。”
杜廷海多少有些诧异:“钰姑,你就不怕阿远他动歪心思?”
杜允慈先把丑话讲在前头:“我没有想接受他当我的弟弟,我姆妈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不会有弟弟的。”
继而她微微抿唇又说:“但我可以允许他住在杜家孝顺爸爸你,我也可以允许他学点东西以后在杜氏工作好有个养活他自己的营生。在这之前我会先把他身边的容妈想办法赶走。否则他即便现在没学坏,日子再久些怕是也不可能学好了。”
杜廷海眼里满是动容。
杜允慈很害怕他与她道谢,忙道:“爸爸你差不多该休息了,我会和阿远谈的。你不用操心。”
杜廷海最终只是说:“嗯,爸爸休息了。这个家现在是你在当,你如何决定都可以。你也注意身体。”
杜允慈走出来,带上门,看到不仅大壮在,阿远也还在。
阿远见杜廷海已经睡下,便也打算回他自己的房间。
杜允慈跟上他的步子:“聊一聊。”
阿远微微错愕,看着她,不说话。
杜允慈问:“想不想跟着福伯学东西?”
阿远没吭声。
杜允慈:“很难回答吗?”
阿远终于开口和她讲了第一句话:“学校有课。”
这个杜允慈已经知道了,是之前杜廷海送他进学校念书的。杜廷海出事之后,他暂停了学业,前两天刚刚被杜廷海催促重拾课业。
“你学校课不多,加上周末还能腾出许多时间。”杜允慈心中早有安排,当下见他这副样子,突然觉得她自多多情了,“算了,不学也没关系。”
阿远匆匆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杜允慈驻足。
阿远:“我没有图什么,我只是想陪一陪他。等他病好了,我不会再来。”
杜允慈轻轻蹙眉,也和他讲清楚:“去留是你的自由,我并没有要赶你走,我也不是因为认为你想图什么才为你做安排。你若要学东西,杜家提供给你一个机会,你若不要,我也不会勉强。”
杜允慈继续下楼梯。
不瞬背后传来阿远的声音:“我要学。”
杜允慈没回头:“好。”
下到一楼后,杜允慈忽地察觉,蒋江樵不见了。
蒋江樵平时很黏她,几乎和她形影不离,也可以理解为他不希望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太久,所以无论她去哪儿,他能跟都跟着。而虽然她每每去看杜廷海时,他都会降低他的存在感,但像现在这样没了踪影的,倒是头一回发生。
回到小楼碰到刚从小厨房里出来的映红,杜允慈问她确认蒋江樵在不在。
映红说在的,她先前看见他上楼了。
见映红手里不止端着每日炖予她的温补之品,还有一碗药,杜允慈狐疑:“哪来的?”
映红:“葆生煎好让我帮忙一起送来姑爷喝的。”
“给我。”杜允慈从她手中接过。
一进她的闺房,就嗅到蒋江樵的药香比平时浓。
杜允慈将补品放下,继续端着药碗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虚掩,她一眼瞧见坐在浴桶里泡药浴的蒋江樵光*裸的后背,而他后背靠近左边肩胛骨的位置,此前枪伤留下的疤痕格外刺目。
杜允慈是第一次看见这道疤。先前只在和他亲热期间摸到过,不过那时候无暇顾及疤不疤的,事后也忘记再问过他。
微抿一下唇,杜允慈象征性地叩两下门:“我进来了。”
蒋江樵竟然破天荒地没理她……?
杜允慈走来他身后,眼睛尽量不往水里瞄:“你的药要不要先趁热喝一下?”
蒋江樵的手从水里伸出来,半侧过身,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眉头也没见他眨一下,仿佛他喝的并非又苦又难闻的中药,而是美味的甘露。
喝完他也没把空碗给她,他忽然呼啦一声从浴桶里站起来,将碗隔到浴桶旁边的椅子上,然后重新坐回浴桶里。
杜允慈什么也来不及反应,眼前只定格住那一瞬间他沾满水珠的身体。
说起来,和他行房的时候倒没有两次撞见他泡药浴来得一览无遗。
同放在椅子上的还有他摘下的眼镜,镜片上此时雾气蒙蒙的。
杜允慈很难不想到自己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镜片上也差不多这个样子。
敛起短暂的岔神,杜允慈轻轻触上他的疤痕:“是枪伤没痊愈还在调理身体所以才喝的药吗?”
蒋江樵低垂的眼睫在他的下眼睑投落淡淡阴影,他极轻应了声“嗯”。
杜允慈弯腰,从后往前搂住他的脖颈:“怎么了啊你?”
蒋江樵偏过头来,狭长幽深的眸子静默与她对视。
杜允慈:“嗯……?”
蒋江樵倏尔扣住她的下颌凶猛地亲吻她。
杜允慈没推开他。
而吻着吻着,她就被他掳进浴桶里。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啧啧,我就静静看着你色*诱。”
蒋江樵托了托眼镜:“男人不狠,地位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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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2分评论还差一章的数量才会满4000条,但明天我还是会加更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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