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3
而且蒋江樵能猜到,他拔枪的真正缘由并非在此。
查良没有把枪口持续对着他,但也没有把枪收起来,他在手中转动着枪身,右脚抬起搭在他自己的左腿膝盖上,看似悠哉悠哉地轻轻抖动:“是,你的杜大小姐全天下最宝贝,你和杜大小姐的女儿也会是你的宝贝疙瘩。不仅老子的儿子配不上,就没人能配得上。满意了没?”
蒋江樵真给回答了:“满意。”
“娘希匹!”查良骂出脏话,黑眸沉沉盯着他,隔数秒,还是压不住火气,“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子,成天围着个女人转。当初认识你的时候,你多有野心?你隐在荣世昌背后操纵整个荣帮将触手伸向各行各业各个角落,老子可是佩服得干败涂地,若非那次意外,你早已经是大上海真正的主人。你受伤,老子等着你痊愈之后重新杀回去,结果你来了霖州。霖州老子瞧着也不赖,我们兄弟俩单独圈块地自己当土皇帝,慢慢再去抢别人的地盘。结果你只想入赘杜家当个穷酸教书匠。”
“杜小姐落到荣帮手里,你明知那种情况下重返上海危机四伏,还是不顾老子的劝说,为了她去了,最后你又没掉半条命。行,你只想追着那个女人跑,老子成全你,你追你的女人,老子继续干事业,老子也不是没了你就不行,老子自己把杜家收了。结果你又为了她留在霖州破坏老子的计划。兄弟是这么做的吗?是老子自作多情吧?老子看在你的面子上对她一忍再忍,你站在过老子的立场考虑过老子的感受没有?”
蒋江樵在他结束唾沫横飞半分钟左右,对他发问:“我记得初识你的时候,你说你最大的盼头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查良没忘记:“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你想说老子也变了?”他轻哧,“老子不是变了,老子只是发现,如今这乱七八糟的世道,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太难了,只有平定安稳的生活才能实现。既然这个世道给不了我平定安稳,老子就试试成为英雄,亲手造出个平定安稳。”
讲到最后情绪激昂亢奋之处,查良将方才转在手里的枪重重扣到桌上。
蒋江樵看了他一眼,说:“我也不是变了。”
查良转头,注视他。
蒋江樵:“只是你从一开始就看错我这个人了。”
查良挑眉:“你的意思就是说老子‘有眼无珠’?——这个成语老子知道,你可以直接用这个成语告诉老子。老子最近每天晚上给我儿子说故事,老子小时候没条件念书,老子的儿子从娘胎里就认字。”
眼瞧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这会儿倒因此重新松下来。蒋江樵便也未再转回去,只道:“苏四小姐还是比你更适合说故事。”
至蒋江樵告辞督军府之际,查良才又问:“你和老子这兄弟,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
蒋江樵回答的是:“你当年说你欠我一条命,往后我永远是你的兄弟。”
目送蒋江樵上了车、车子驶离,查良微眯起眼,对身后的副官说:“盯紧了。若有任何异动,随时向我汇报。”
副官一下明白,这是表面继续和蒋江樵维持从前的关系,实际上已经确定不再信任蒋江樵。
车上,蒋江樵同样在对阿根说:“加派人手护好允慈的安全。”
阿根也一下明白,这是表面继续和查良维持从前的关系,实际上确定要和查良分道扬镳了。
和查良关系崩坏的伊始,可以追溯到查良将大壮放出去破坏婚礼。而在杜允慈从卧佛寺“逃跑”,蒋江樵和他们挑明过,查良明里暗里地“帮助”杜允慈,真正的目的就是希望将杜允慈从蒋江樵身边弄走,以免杜允慈继续影响蒋江樵和查良之间的共赢关系(第58章)。查良没预料的是,卧佛寺杜允慈的逃跑出现变数,原来是被荣帮掳走,他弄巧成拙,反倒使得荣帮以杜允慈为人质,成功要挟蒋江樵去了上海。
蒋江樵呆在上海的那段时间,分在霖州的精力难免有所减弱,查良的一些作为,并没能完全在掌握之后。虽然顺利从上海回到霖州也有查良派人接应的贡献,但阿根察觉到了一点查良待蒋江樵的微妙变化。很快也因为他们之前在霖州建立起的消息网对了解查良的举动不那么自如了,愈发得到验证。
而蒋江樵在杜廷海这件事上可以算阴了查良一把。阿根猜到决裂的这一天终归会来,可猜不到,蒋江樵接下来要如何。
眼下对于蒋江樵当先把杜允慈列为重点保护对象,阿根明白是担心查良暗中对杜允慈不利。
杜允慈没有巡查维斯饭店,心神不宁地直接回了家。
苏锦荣曾和她有约定,攻城的日子确定下来后会通过《霖州日报》打暗号告知于她,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这对杜允慈是莫大的信任。苏锦荣这般与她泄露军机,一个不慎若通过她被其他人知晓,那后果不堪设想。
杜允慈彼时其实表示过,她压力会很大,让苏锦荣不必如此。可苏锦荣考虑到战事总叫人无法预料,到时候枪炮无眼,为以防万一,还是坚持通知她。
半个多月过去了,杜允慈到底等来了报纸上那则藏有暗号的讣告。而根据对讣告内容的解读,攻城时间就在大概半个月后。所以杜允慈现在就得着手安排暂时离开霖州避难。
蒋江樵回去后本想提醒杜允慈,减少出门的次数,杜允慈反倒先提出,下个星期想带杜廷海去广州见一位名医。当然,她重点强调,他也一起去。
蒋江樵如何能不嗅出古怪,问她将名医请来霖州便可,何必要让杜廷海拖着病体历经奔波。
杜允慈解释,名医年纪太大,比杜廷海还经受不起奔波,而且这位名医脾气不太好,如果只用钱财根本请不来人,求医者亲自前往才显得有诚意。
“还有,我也顺便巡一巡昌宁祥的广州分号。”杜允慈再补充。若非顾虑荣帮,她的首选避难之地无疑该是上海,可比广州近得多。
她的强装镇定和强行掩饰的不安并没能逃过蒋江樵的眼睛。他暂且没再刨根问底。也因为他突然想到,或许让她呆在广州比呆在霖州安全。蒋江樵转而探究去几日、归期为何。
杜允慈哪儿能确定,借口说:“归期得看到时候求医的具体情况。”
蒋江樵提醒一件事:“半个月后是查良的婚礼,如果我们到时候赶不回来,干脆就提前告诉查良,我们参加不了。”
查良的婚礼定在半月后?杜允慈眼皮猛地一跳。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她忙问婚礼具体是哪一天。
“九月初九。”蒋江樵告知,“新娘会提前几日从江西过来。查良虽然不用亲自跑一趟江西,但会在九月初七前往汀镇先接亲。”
杜允慈在听到后面那个日期时,呼吸不禁失律。原来其中的名堂在此。
而蒋江樵的下一句话令杜允慈失律的呼吸滞了一滞:“目前看起来,九月初七对苏家五少爷来讲,会是一个攻城的好日子。”
杜允慈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心中琢磨他的语气是何意,既像他猜到了什么所以故作试探,又像在暗示她,可以联系苏锦荣这个日子?
“小姐,姑爷,晚饭备好了。”映红忽然从外头叩了两下门。
杜允慈因此得到喘息,若无其事地先拉蒋江樵去吃饭。
餐厅里,杜廷海刚刚由大壮从三楼背下来,落座他的一家之主之位。
他这两日状态越好越好,所以不再由仆人单独送一日三餐到他的卧室,他和从前健健康康时一样,与大家一起。只不过他的饭菜是专属的药膳。
而餐桌上出去杜廷海、杜允慈和蒋江樵,还有阿远。
阿远没有坐杜允慈的对座,错开了一位,和杜允慈旁边的蒋江樵相对面。
杜允慈对阿远这样的自觉排位并不置一词。她确实不愿意和阿远正对面。但也默许了阿远和他们同桌进餐。
晚饭结束后,杜允慈陪杜廷海散步消食,与杜廷海提出去广州一事。
杜廷海毫不犹豫表示了反对。
他的态度出乎杜允慈的预料。她与他讲清楚,一路都会有医生随行陪护。
杜廷海却坚定地说:“我哪儿也不去,再好的名医我也不见,我只留在霖州。”
“为什么啊爸爸。”杜允慈着急,虽然此次名医是假,但她求医心切是真,“你难道不想要多一分的希望吗?”
杜允慈借此机会将她打算之后带他出国求医的计划告知于他。即便这个计划被蒋江樵坚定地否决了。
杜廷海一听,抗拒之意愈加强烈:“不去。钰姑你省些心力,爸爸现在不是每天遵照大夫的安排吃吃药膳挺好的?福寿自有天命,钰姑你莫强求。”
“什么自有天命,你这是封建迷信。”杜允慈生气,“爸爸我们讲讲科学好不好?”
“科学也好迷信也罢,我不去,说不去就不去。”杜廷海这两句的口吻听起来跟小孩子赌气似的。
杜允慈正欲再劝。
只听杜廷海说:“我若半路断了气,岂不客死他乡?爸爸不想为了渺茫的希望去冒险。如果不能在霖州断气、落叶归根,我死不瞑目。”
杜允慈喉头酸涩发哽,满腹劝解皆被堵。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脑子太迷糊,有个地方顺势就写了,今天白天我自己重新看的时候才发现错误:就是关于报纸,民国时期的报纸排版和现在不一样,所以不应该写中间的夹缝广告,而且“广告”这个叫法好像要到20世纪2、30年代才有的?所以我写的也不对。但因为上一章有敏感内容被红锁过,怕修改提交重审后又被锁一次,我不能不放任错误的存在了。以这一章的内容为准,杜小姐翻看的不是广告,是报纸上的一则讣告哈。
然后上一章答应补的几百字,放在明天的章节。晚安。一直在朝正文大结局靠近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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