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杜允慈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蒋江樵揽入怀中。
满大街的人惊吓叫喊着要逃,但迅速被原本的商贩及时维持住秩序,街两侧的屋顶和墙角则忽然一排溜地冒出无数个士兵,手中持枪瞄准街中央,刹那间即便再有想乱跑的人也不敢轻易动弹。
而杜允慈和蒋江樵的身周也出现了以葆生和阿根为首的好些个护卫将他们二人护住。
紧接着杜允慈被捂住的耳朵又捕捉了新的两记枪响。她的视线越过憧憧人影只能勉强看到苏翊绮和搂在苏翊绮肩膀上的查良的一只手。
杜允慈很讨厌这样跟傻子似的什么也不知道的感觉,强行扒拉开蒋江樵的手,踮了踮脚、探了探身子,这才隐约又看到点地上的血和被拖走的一动不动的人。
“这究竟是……”
蒋江樵满足她的好奇心:“有人来刺杀查良。”
杜允慈:“查良死没?”
蒋江樵:“杀手死了。”
答案并未出乎她的意料,但杜允慈还是非常失望。
约莫五分钟后,持枪的士兵全部退散,假扮成商贩的士兵继续吆喝做生意,葆生和阿根等人也以普通霖州百姓的身份重新融入熙攘热闹的人群里。
根本再寻不见其他痕迹,方才的小插曲仿若只是个错觉。
杜允慈难掩目瞪口呆,不由往四下里张望。这查良……已经完全是土皇帝的出行排面……
蒋江樵温声关心:“吓到了?”
杀手刚冒头就被查良剿了个干净,没惊起什么大波浪,她如何能被吓到?不过杜允慈心里确实有丝苦涩:“看来很难帮我爸爸报仇了。”
明知蒋江樵和查良是拜把子兄弟,她还是打从一开始就不曾在他面前掩饰对查良的恨意,当下更是直言不讳希望查良死。
她自然不认为自己有本事手刃查良,只盼着有人能把查良从现在的位置上踹走,让查良落得个和苏司令一样身首异处的下场。
杜允慈没吓到,但跟在查良身边的苏翊绮吓得不轻,没办法再继续游花灯,查良决定先带苏翊绮回督军府,于是最终还是只剩杜允慈和蒋江樵。
杜允慈也变得兴致缺缺,尤其如今已知晓,这条街原来暗中潜伏着这样多蒋江樵和查良的手下,等同于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搁谁能自在?
蒋江樵倒怡然自得得很,沿街猜起了灯谜。
一猜一个准,没有一个他答不出来的。
杜允慈无趣地跟在他身边,并未因此佩服他的才情:“商贩既然是你们安排的,那灯谜的谜面也是你预先写好的吧?你知道谜底有什么稀奇的。”
蒋江樵否认:“不是。我犯不着在你面前故意卖弄。”
杜允慈才不听他的辩解,自己也去尝试猜了两三个。
到街尾的时候,蒋江樵猜对灯谜所搜集的彩条可以兑换礼品。礼品无一不是灯笼,只不过灯笼的大小和形态各不相同。
蒋江樵的彩条多,对应的是一只气势磅礴的巨龙,能有半米高。
杜允慈心里正期待他手提巨龙灯笼的画面,肯定特别好笑,结果她手里突然多了只兔子灯。
杜允慈不明所以:“做什么?”
蒋江樵:“你不喜欢吗?”
杜允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这个了?”
斑驳的灯光落在蒋江樵脸上,衬得他眉眼如画:“这么多只灯笼,你唯独对它多瞧了两眼。”
杜允慈想直接松开手把灯丢在地上再狠狠踩烂,告诉他她才不稀罕。可到底没舍得,毕竟兔子灯是无辜的。
她勉为其难收下,嘴里埋汰:“亏你还是如今的霖州首富,却这般小气,连只灯笼都要靠猜灯谜免费拿到。”
蒋江樵隔着帽子摸摸她的头:“你从不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只能猜你喜欢什么。”
杜允慈一时兴起,故意刁难:“我想要天上的月亮。”
蒋江樵即刻牵起她的手,带她往城门的方向去。
不多时,蒋江樵带她穿过负责把守城门的军官顺利上了城楼的最高处。
正月十五的明月如同硕大的圆盘映入眼帘的一瞬,杜允慈忽然又有些恍惚了。
煌煌星空,绚烂灯河,熟悉的景象,如梦胜梦。
而蒋江樵不仅在上城楼前帮她裹紧了斗篷及帽兜,现在还舒张开他的双手将她严实地包进他身上的披风里拢她在他身前,为她挡住所有的冷风。
他自身后拥住她,捉起她的手一起伸向月亮,声音轻柔如羽毛飘落她耳边:“怎样?摸到没有?”
杜允慈差点被他糊弄过去:“你唬谁呢?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蒋江樵笑如朗月入怀,胸前的震颤通过相贴的身体传递到杜允慈这边来。杜允慈愈发觉得自己遭他戏弄,忿忿捶打他。
“我们钰姑是这般聪慧的女子,夫君如何轻易唬得过去?”蒋江樵一下将她的身体转回来和他面对面,“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如何连只灯笼也舍不得买给你?”
他眼角眉梢全是暖意,眸底亦闪烁粼粼波光,也没说多什么,嘴唇带着夜的微凉便落下来。
杜允慈往后躲,他朝她压过来,一只手掌从她的后腰上移到她的后背,及时地在她的后背靠上城楼冰冷的墙体之前帮她隔开了。
他的淡淡药香与她的馥郁花香混合。
杜允慈手指抓着他的衣襟,渐渐又似入了梦。
在云和里的屋顶,同样仿佛触手可及的圆月,同样的唇舌交缠。
梦中的悸动都全部传递过来,杜允慈的心跳加快,思绪是迷醉的,如何回的蒋公馆也记不太得了,在蒋江樵又慢慢撑开她的时候,她因为胀得喘不过起来才晃回来几分神思,扣住他的肩膀噙着泪要他轻点。
挂在床头的兔子灯晃动得厉害,室内的光线也是摇曳的,加持了杜允慈的混乱: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正月十七,昌宁祥重新挂牌开张。
杜氏的祖产,蒋江樵把当初他接手后尚能维持独立运营的部分全部还给她了。不过杜允慈除了昌宁祥其他的没要。一方面即便她拿回了,她也没那个能力支撑;另一方面,她心底始终认为这是蒋江樵的施舍。
而昌宁祥,杜允慈也做了改革,一半维持从前的原样,一半变为她个人品牌的洋服店——她去巴黎的两年,学的是她一心喜爱的服装设计,就是想回国后开一间属于她自己的店面,卖她自己设计的洋装。
昌宁祥将在她手里重新开张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许多老伙计回来应聘。从前父亲在世时,杜允慈直接接触过的也只有昌宁祥的生意,留洋前她为了学裁衣经常进出昌宁祥,和这些老伙计均打过交道,双方再见上面,少不得心中感慨。
在昌宁祥干过的人,基本不用担心上别处讨不了生活,如今他们愿意回来,杜允慈是感激的。
能再见着福伯,更是出乎杜允慈的预料。也是因为福伯,杜允慈方才知晓,他是被蒋江樵专门请回来协助运营原先杜氏的产业——杜允慈没要回去的那些。
洋服店的后堂,蒋江樵正认认真真翻阅她的设计图纸,手边放着一杯咖啡。
他原本是个喝茶的人。因为她经常喝咖啡,所以他也开始学,说得亲自弄清楚她所喜欢的味道到底是什么样,他才能踏实。而且非照着她的口味不加糖。每次看他苦得眉心拧起个小疙瘩,她就觉得好笑。他倒一天天地坚持下来了。
她和他的开始与梦中的他们不一样,然而他为她做的许多事越来越多地和梦中的他所做的重合。
杜允慈默默走上前。
蒋江樵拉过她坐到他的腿上,一只手习惯性地摸在她的肚子上,另一只手指着其中一张图纸:“这个就不要做出来卖了。”
认出是泳衣,杜允慈微扬下巴:“你想说伤风败俗?那我得告诉你,我已经在巴黎伤过风败过俗了。”
镜片后,蒋江樵黑黑的瞳仁有点深:“我只是想说,霖州城里除了你,应该没有其他女子能接受洋人的这种衣服,你就算做出来了,也不会有人买。别浪费精力。”
杜允慈反驳:“从前别的洋服她们也接受不了,可我穿出来之后她们就喜欢上了。”
蒋江樵:“你的意思是,这件衣服你也想亲自示范穿给别人看?”
杜允慈:“那当然。我店里的衣服我都要亲自示范的。”
蒋江樵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噢?”
杜允慈没有再和他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她搂住他的颈子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轻轻问:“为什么要继续单独运营杜氏的那些产业?”
在此之前它们几乎受到重创,他如果做合并规整处理无疑最便捷,现在等于他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将它们起死回生。
蒋江樵干燥的掌心抚在她的后背上:“我欠你的。”
杜允慈低垂眼:“我不会感激你的。”
蒋江樵:“我并不需要你的感激。”
杜允慈:“一码归一码,这并不代表我会妥协,允许你插手我的洋装店里卖什么样的洋装。”
蒋江樵显然没料到她忽然绕了回来,语气里多了一丝无奈,但也没有与在这事上妥协:“我不插手。你试试,你卖不卖得了。”
“你威胁我?”杜允慈气得推开他,险些从他腿上掉下去。
蒋江樵捞回她时神情显得过度紧张,手臂在她腰上圈得格外谨慎。
杜允慈眼底轻闪一下。每次都没给她喝避子汤,她如何不晓得他揣的什么心思。
然而……
作者有话要说:啾啾,今日份更新。看完记得顺手留个爪印呀,晚安,明天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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