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五个字,好像惊雷炸响,盈儿觉得自己没听清,抓住杨陌问他是不是也听见了,见他颌点了点,她双腿顿时一软,若不是正被紧紧裹在斗篷里扶着,她怕是会一滑坐到地上。
今晚家里只有沙夫人啊,母女亲情,哪里是嘴上说断,就能真断掉一干二净的?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和伤害都变得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一想到沙夫人可能出了事,她就忍不住浑身颤栗不止。
似乎觉察到她的颤栗,坚实的胳膊更紧地缠住了她,耳边响起镇定如磐石般的声音:“别怕。凡事有孤。”
接着,就见杨陌又低声对常夏说了两句。
常夏一转眼混入人群中。片刻后,就见两道灰色的影子追着马车驰走方向飘去。
盈儿僵立了好一阵,等街上人群散得差不多,才勉强挪动步子,被杨陌扶着去了乔家后。
看的奴仆本来并不认得杨陌,可却都认得常夏,又见杨陌公然扶着自家小姐,便都知道他是谁。慌慌张张开了,畏畏缩缩站一边,都拿眼看着盈儿,不知道该不该见礼。
盈儿哪里有心思计较这个,只颤声急问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却没人敢回,还是筥儿上前,指着其中一个相熟的,刚上头的小丫头让她来说。
那丫头因跟筥儿极熟,倒没那么害怕,便上前把事情经过说了。
原来盈儿他们一行前脚出,后脚沙夫人就派了金璃来后守着,要等柯碧丝回来。
哪知等来等去,一直没有消息,金璃便只好回了铁衣堂。
哪想到了戌时二刻,绿波竟披头散发冲到乔家正,大哭大喊,说她家小姐没了。
外本聚集了不少看灯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炸成一锅粥。
守仆哪敢耽搁,立刻放了她进去。绿波便飞跑到铁衣堂哭泣着告诉沙夫人。
沙夫人闻讯当即就晕了过去。
好在金璃这丫头行事还算有章法,忙打发人分三路,一路出去请大夫,一路去叫乔檄盈儿他们回家,最后一路叫人到外头赶紧收灯。
可乔家今年的灯实在太好,外人群熙熙攘攘,听说乔家出事,哪个不八卦?都想多打听些消息,不但没散,反而越聚越多。
结果大夫和乔檄还没赶来,沙夫人自己倒先苏醒,便不肯再等,大哭大叫,逼着人备了马车,带着绿波立刻往柯碧丝出事的地儿赶。
这才有了盈儿他们之前在巷口撞见的那一幕。
听完,盈儿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不是沙夫人,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可想到柯碧丝,又沉甸甸的坠得难受。
半天,她从杨陌怀中挣脱出来,轻轻朝他行了个礼:“殿请回吧。这件事……想来等我二哥哥回来会好好处理的。”
杨陌关切地握了握她的手腕,轻声道,“这事孤会亲自处理。若是被人所害,孤必抓住凶手,严惩不贷。”
说罢,又指着筥儿:“扶你家姑娘回去好好歇息。”
筥儿顿时一脸自豪。
殿看出来了,她可是满心思就想要殿跟姑娘好的呢。
回到白草院,在罗汉床上趴了半天,又连喝了两杯热奶,盈儿才缓过些神来,怔怔发呆。
过了最初的冲击,她心里倒没开始那么难受了。
就是担心柯碧丝是被她牵连才丢的命。可是她又安慰自己,以林采之的手腕,留着柯碧丝给她添堵比杀了,要有用多了。
可不是柯碧丝,还能是谁呢?
想来想去,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没个头绪。
筐儿便过来问她要不要散了头,洗漱了歇息。
盈儿翻身坐起,不想手腕上丁当一阵作响,她这才想起手上还系着个铁铃铛,便伸了手让筐儿给她拆。
拆完了铃铛,手上还戴着那条金线同心结腕链。
筐儿便伸手要摘。
筥儿在一旁收拾杯子,打眼瞧见,忙急着叫:“别呀,要是殿一直戴着,回头见姑娘摘了,岂不是觉得姑娘太不把殿放在心上。”
筐儿气得啐了她一口:“你个小滑头,就知道讨好殿。瞧瞧,如今你在殿跟前都有脸了。我只问你,你还记不记得自个儿是谁的丫头!”
筥儿哪里会服气:“姑娘总是要嫁殿的。难不成,你想见姑娘还没嫁,就跟殿闹翻?别人可都红眼鸡一样盯着呢!”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盈儿忙打岔道:“你别在这儿贫嘴了。那柿子难吃得要命,悄悄拿去扔了。若是回头有人问起,便说我都吃了。”
筥儿眉眼一亮,把手中的盘子往几上一搁,笑嘻嘻地凑到她跟前:“我说呢,原来那东西难吃呀。怪不得殿早叫常夏从我这儿取走了。殿真是会心疼姑娘。”
心头莫名一抽,她忍不住想,之前那般混乱,他怎么还有工夫惦记着这盘柿子?不会是要拿回去撑着全吃完吗?
目光落在腕间那条细细的金链上,小巧的同心结缠得十分好看,伸手抚了抚,她自己解了扣,交给筐儿:“放在床头,明儿早起再给我系上。”
筥儿说得没错。
单看现在出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甚至闹出了人命,就知道太子妃这个位置怕是比前世的贵妃凶险万倍。蒋寄兰最后虽当上了皇后,可还不是没得善终?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
她想要过得好,需要杨陌。
嘴里泛起柿子一言难尽的苦涩,她想,也许这一世,她不同了,他也不同了。
第二天早上,盈儿刚吃过包,乔檄跟叶菡就来了。
两人眼中都有血丝,昨晚熬到不知道多晚。两人坐也没多余的废话,就把昨天发生的事简要地叙述了一遍。
原来沙夫人偷偷派人给柯碧丝送了信,叫她元宵节回来。
柯碧丝自然是欢天喜地,元宵节当晚,早早就跟绿波两个打扮好。
可她做事缜密,到了乔家周围,并不敢贸然上,而是先假作观灯,暗中观察。
不想这一看,还真发现乔家周围,早早就散布了不少形迹可疑的人。
她们怕是王府来抓她们的人,便只得隐在看灯的人群中,不敢往后巷去。
本来想让人送信给沙夫人,派人出来接她们,可人来人往,绝大多数都是拖家带口,忙着观灯。
她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便只得在四周转圈。
转了一两个时辰,累得精疲力尽,柯碧丝身上有孕,先顶不住了,便找了个人多的小吃店歇脚,派绿波回来察看。
绿波再次回到乔家巷口,发现之前那些形迹可疑的人都不见了,便欢天喜地往回跑。
不想回到小吃店,就见柯碧丝埋头趴在桌上。
她上前叫人却叫她不起,着急一推,柯碧丝竟然身子一歪,滚落在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死了。
绿波吓得六神无主,一路狂奔至乔家报讯。
昨晚沙夫人去时,吓傻了的店家早已经报了官,如今包括绿波店家在内的所有人等,都被暂押在京兆府。
盈儿听罢,便忍不住问:“那昨晚咱们府外那些形迹可疑的人呢?查到没有?是什么人?”
乔檄脸色有些微妙,看了她好几眼,才道:“根据绿波的描述,很可能是殿的暗卫。”
盈儿顿时愣住了。她明明是逛了好久,在简家才遇到的杨陌,难道杨陌一早就在她家附近?所以后来杨陌跟着她走了,绿波回头才发现这些人都不见了。
实在想不到,这样的阴差阳错,竟然叫柯碧丝送了性命?
无语呆怔了半天,盈儿又问:“那可有查明,柯……柯表姐的死因?”
乔檄又看了她几眼:“昨儿京兆府本想着大过节的,天气又冷,便叫人把尸首送到了停房,想着今儿再慢慢查明不迟。我赶去确认的确是她之后,立刻着人通知了王府。王府却只回说知道了,请京兆府秉公办理。杨继竟是根本没有露面。”
顿了顿,乔檄又盯了她好几眼,看得盈儿都觉得莫名其妙:“你这般瞧着我作甚?”
一直不曾开口的叶菡道:“你呀,真是个有大福气的。你想想,杨继那人竟然凉薄到这个地步,若当初不是叫柯表妹抢了去,你若嫁了他……想想都替你后怕呢。”
的确如此。可是乔檄瞧她的眼神分明不是后怕,而是……敬畏?
她不由得再转向乔檄,审视地看他。
“后来殿竟亲自去了。京兆府自然半点不敢耽搁,立刻找了最好的仵作,说是被人以极细长的柳叶刀刺入肺腑,一刀毙命。当时食肆中人满为患,店家也没有留意到有什么行迹可疑之人。又据绿波说,柯表妹身边当时有个包袱,是她的首饰金银及宝钞,却是不见了。看上去很可能是一桩劫财杀人案。”
乔檄恭敬道。
这回盈儿总算明白,乔檄的态度怎么变得怪怪的了。大概是觉得她过于受杨陌的宠爱了。
不过这件事,可大可小,杨陌是个谨慎人,亲自过问倒也未必是为了她。
还有,劫财杀人也未免太巧了些。
而且之前收留柯碧丝的人是林采之的话,为什么林采之没有派人护送柯碧丝?
她正想质疑,乔檄又道:“殿觉得这事很有可疑,已经责令三法司全力以赴,十日内查明真相。”
盈儿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肯查,就必有结果。她只要安心等着便好。
却见乔檄低了头,似乎在犹豫什么。
她心里便蓦然有些难过。乔檄在她面前何须如此谨慎见外?
说来有趣,上一世也是这般,对她最好的父亲兄嫂,在她进宫后,唯恐让她难做人,事事倍加小心。
反倒是待她最是凉薄的柯碧丝跟沙夫人还有沙家的那些亲戚,在外头总是打着她的旗号胡作非为。
脸上浮起一个单纯的微笑,她故意不避嫌,伸手去拉乔檄的手:“二哥哥,发生这样的事,也非咱们所愿,你别难过。”
乔檄一惊,慌张躲开,不让她牵手:“如今你可是准太子妃了,怎么可以还像小时候一样!”
她却偏死扯着他不放:“那又怎么样,这不是还没有嫁过去么!二哥哥,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呀。干什么跟我这么见外。”
乔檄被她闹得无法,苦笑道:“其实柯表妹死了,我也确实难过。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这事于你不利。你当初叫我去查林家,我想着年节事太多,便没怎么使劲,想等过了年再说。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你说,现在要不要跟殿提这事?若是提了,殿会不会以为咱们是借机打击林家?觉得你善妒?可若是不提……我真怀疑是林家想借这事整你。这满京谁不知道,你跟柯碧丝有抢亲之恨。”
抢亲之恨?见识了杨继的真面目,她倒该感谢柯碧丝的抢亲之恩才是。
可是这些话,现在说来,倒更像是风凉话,说了也无人会信。
乔檄的担心的确有理。
林采之的事,跟杨陌说与不说,真是两难。
说了,也许有利于破案。
可林采之替柯碧丝送信这件事,她们并没有实证。
就算沙夫人愿意出来指证,别人怕也会以为沙夫人是在替她扫除未来的障碍。谁会相信沙夫人爱柯碧丝胜过爱她,绝不会利用柯碧丝之死为她谋利呢?
若他们贸然说是林采之所为,林采之完全可以反咬一口。
她思考良久,道:“不若,我去跟殿说。”
作者有话要说:把柯碧丝写死了,有没有觉得小九有点坏?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爱你们!加油码字!
雨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8-1722:12:48
读者“雨”,灌溉营养液+52021-08-1722:13:29
读者“45510745”,灌溉营养液+52021-08-1709:26:43
一秒記住『三五文学→』为您提供精彩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