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九点,寒假中的大学校园还在沉睡,宽敞的校道上没什么人,颜未和江幼怡肩并着肩,相牵的双手塞进江幼怡外套的衣兜。
尽管昨晚一夜没睡,但熬过了最困倦的时段,颜未现在精神亢奋,心情也好得出奇。
走出一小段路,她突然很小声地问了句:“你现在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幼怡像没听懂似的:“你是指什么?”
“就……”颜未突然不好意思了,脸颊微微晕红,清了下嗓子,“算了,没什么。”
被颜未这扭扭捏捏的样子逗笑,江幼怡没忍住,嘴角向上扬,凑过去亲了下颜未泛着薄红的脸颊,咬着对方的耳朵小声说:“我觉得很好啊,哪里都好,没不舒服。”
经过昨夜的亲密,江幼怡放开不少,倒显得颜未更容易害羞一些了。
硬要算的话,稍微有点腿软,不过她时常健身运动,这点不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那就好。”颜未扭开头,躲开江幼怡吹在她耳边的呼吸,生硬地转移话题,“早餐想吃点什么?学校后街几乎什么都有。”
江幼怡眼底一片明媚敞亮的笑,不假思索:“吃你平时常吃的。”
“行。”颜未一边答应,一边还朝旁边躲。
江幼怡故意逗她:“吃干抹净就不认人啦?”
颜未受不了这冤枉,愤而扭头:“胡说!我没唔——”
话没说完。
江幼怡吻住了她的唇,用力拥紧她,堵住了她想说的话。
树木枝桠间,长出嫩绿的新芽。
·
颜未以身体不适为由又请了一天假。
年底房子比较好找,吃过早饭,她们先去了机场把江幼怡的行李拿回来,颜未问过江幼怡预算,主动跑腿,联系中介,看房,签合同,参考江幼怡的意见,当天就把住的地方定下来。
最后选定的房子就在颜未学校附近,一个精装二居室,家具齐全,小区周边配套设施也很完善,走完合同流程就可以拎包入住。
房租比江幼怡的预算稍高,颜未提出要和她平摊,被果断拒绝不说,接下来半个小时,江幼怡都不怎么搭理她。
合同签下来,交接了租房钥匙,江幼怡去打扫卫生,全程冷着张脸不让颜未插手。
看出来江幼怡生气了,在闹情绪,颜未把她俩半小时前的对话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找到江幼怡态度转变的关键,就是她说要平摊房租那儿出了问题。
江幼怡拿着扫帚,面无表情地敲敲颜未鞋边儿:“让让。”
颜未挪开一步。
江幼怡紧跟着又扫过去,再敲,阴阳怪气:“不晓得让远一点啊?”
颜未哭笑不得,这个小气鬼。
她截下扫帚放到旁边,不顾对方冷脸,把江幼怡拦腰抱住,像大狗似的拿下颌蹭江幼怡的肩,委委屈屈地说:“我错了嘛,你别生气了。”
江幼怡没理她,但也没挣开她。
颜未继续说:“是我说过的,你的就是我的。”
江幼怡脸上没什么表情,还给了颜未一声冷哼,耳朵却悄悄红了。
总算有回应了,果然是因为这件事,颜未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却说:“那我的也是你的,这事儿咱们揭过,不算,不计较了,好不好?”
“是你先计较的。”江幼怡不满意地嘟囔。
“我那不是怕你刚回国短时间还不能适应国内的节奏,希望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别急着工作,有点钱也不能太造作了,想着跟你分担一点嘛。”
颜未软声软气地撒娇,贴着江幼怡的耳朵轻轻唤:“宝贝~不气了~好不好?”
嘶。
柔和温热的呼吸吹拂耳廓,激起一股电流,酥酥麻麻地蹿进心里,所有路过的地方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腿软,要命。
江幼怡抓起扫帚塞进颜未手里,顺势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落荒而逃前还丢下一句:“扫地,扫干净了再看我心情。”
颜未:“……”
啧。
所以她可爱的女朋友到底喜不喜欢她刚才那么喊?
颜未脱了厚外套,挽起袖子开始干活,将所有角落都仔细扫了一遍,不等江幼怡开口,又主动洗了拖把出来拖地。
刚拖了没两下,江幼怡突然一声不吭地过来,把一样东西塞进颜未手里。
低头一看,拖把险些没拿稳。
颜未两指捏着卡片,奇怪地看向江幼怡:“你给我银行卡做什么?”
江幼怡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是说想帮我分担吗?那你拿去,家里开销,买什么,花多少,你决定就好了。”
这什么逻辑?
颜未震惊,但有刚才前车之鉴,她没有立即拒绝,而是向江幼怡确认道:“都给我了?”
“对啊。”江幼怡往沙发上一靠,理所当然地回答,“不出意外的话,除了这笔房租,还有之后再添置的日用品和一两件家具,我也花不到什么钱了,有花费的地方就找你。”
“倒是想得美,想当甩手掌柜呀?”颜未笑着说,“你这什么钱?大概有多少?”
如果是薛阿姨给的,她不会收。
“这些年陆陆续续写了些稿子,长短篇都有,平台和出版社给我发的稿费,没怎么用,就攒下来了,都是零零散散的小钱,具体多少我也没查过,估摸着……”
江幼怡努力回忆,用不确定的语气给颜未报了个十分保守的数值:“可能有十来万吧。”
“嗯。”颜未点头。
十来万,江幼怡自己赚的,还好,可以接受。
几天后颜未路过银行,一时兴起去查了一下江幼怡卡里的存款,被atm机上显示的数额惊掉下巴。不仅在她预想的数值基础上翻了个倍,还得换一个货币单位。
江幼怡已然是个小富婆了。
不过,此乃后话,至少收下银行卡这一刻颜未还心安理得。
忙了一天,江幼怡的行礼还没收,门锁要换,新的被单也要洗过晾干才能往床上铺,今天晚上她们计划还是回宿舍住,明天顺便把颜未的东西一块儿搬过来。
“你先躺一会儿吧,我弄完了叫你。”颜未见江幼怡有点打瞌睡,让她到沙发上去休息。
江幼怡这几天没休息好,见屋里的确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听话地躺下了。
颜未给她脑袋下垫了个抱枕,又把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身上,这才放心地继续忙活。
她拿毛巾把衣柜里里外外都擦了两遍,扔几枚樟脑丸到角落里,这才解开江幼怡行李箱的密码锁,打算把江幼怡的衣服整理出来,待会儿回学校就只需要带几件换洗的贴身衣物。
密码0806,颜未笑了下,江幼怡还记得她的生日。
江幼怡回国只带了一个行李箱,揭开盖,除了几件秋冬季节的衣服裤子,外套都没有。
看样子得抽时间去逛街买点衣服,否则再过几天到了春节,所有商店关门歇业,再想置办这些东西就得等到节后。
衣服全部收出来,露出压在箱子底部的笔记本电脑和两个黑色文件夹。
颜未拿笔记本的时候电脑线绊住其中一册文件夹的边角,将文件夹的外壳掀开,颜未下意识低头,本没打算细看,却被塑封袋里的文字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2014年3月29日,第一封邮件。
“两天不见,我有点想你,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你和薛阿姨应该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吧?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我昨天来了临川,这里真的很漂亮,有机会的话,等你回来我们再一块儿来,希望是一个能看见枫叶的秋天……”
2014年4月6日,第二封邮件。
“分别快十天了,你还好吗?
我看完了你写的日记和小说,也太好哭了,我都怀疑你给我看这些是故意惹我哭。
明明我们是一样的年纪,为什么你会有如此出众的文笔?
逻辑缜密,感情细腻,你配得上一切溢美之词,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你有向这条路发展的想法,你以后一定能成为作家……”
……
2014年8月6日,第二十三封邮件。
“收到一个未署名的生日蛋糕,还有一只公仔。
我猜肯定是你,因为我们有过约定。”
……
颜未不知什么时候已放下电脑,端着这本厚厚的文件夹在床沿坐下,认认真真每一页细细品读。
两个文件夹里都是打印出来的邮件,日期从那年分别后的第三天,一直到上个月,共计261封,每一封都完好地保存下来,最开始的那一页纸张已经泛黄。
这些邮件像日记一样,两封邮件间隔一周到十天,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主要记录她这些年日常生活,比如复读回校,看见学校里的花花草草,忽然想起江幼怡,就写一封邮件。
高考结束,考上阜都政法大学,学了法律,后来又考了研究生。
到自由搏击俱乐部报了个名,感觉挺有意思。
……
每一封邮件都能勾起一两分回忆,江幼怡出国后,她的生活和记忆中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她的思念有了渠道可以宣泄,她传递的这些念想,都真真切切地传达给了江幼怡。
那,江幼怡有给她回信吗?
颜未这样想着,掏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小企鹅信箱,从发送记录里找到自己写给江幼怡的邮件,随后又点进收件箱。
除了和导师的交流邮件就只有一两封律所兼职的材料文件,至于江幼怡,影儿都没有一个。
啧。
卧室门外传来脚步声,颜未抬头,看见江幼怡揉着眼睛走进来,边走边叫她:“未未……”话音戛然而止。
她瞅见了颜未手里拿的东西。
几秒钟后,江幼怡回神,朝颜未笑了笑,强行当做无事发生,沿原路线朝后退。
“站住!”颜未喝她。
做贼心虚的江幼怡动作一僵,像个雕塑似的定在门口。
颜未扬了扬文件夹,皮笑肉不笑地挑起一边眉毛:“小江同学,解释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小江: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