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水(1 / 1)

在仙州,交易多用灵石或最简单的以物易物,银子属贵重货币,因铸造时要用到离火,属官府专利,只有部族间贸易往来时会用到。

昭炎随手拨弄着少年颈间的血玉项圈,像随口一问:“不过年不过节的,烧什么银子。”

长灵躲了两下,不让他碰。

“嗯?”

昭炎强扳过小东西的脸:“问你呢。”

汗液混着这个年纪男子身上独有的滚热气息扑面压下,两人呼吸几乎交缠在一起。长灵很不适应这样的距离,下意识伸手抵住昭炎胸膛,小声说了句什么。

昭炎疑是听错,先意外,继而笑吟吟把少年手拿开,道:“再说一遍,本君没听清楚。”

“你、你的事。”

长灵颤颤的、很小声的重复了遍,复把脸埋进了斗篷里。

“瞧不出,你这么懂事呢。”昭炎眼尾一挑,深深盯了底下小东西片刻,瞧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早说呀。”

“要多少给多少。”

“顺便也给本君那老丈人烧一份。告诉他,本君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说完,他故意往下顶了顶:“先别装死。还没说清楚呢,本君答应的事兑现了,你到底打算如何回报本君?”

怀中躯体又是一僵。

“嗯?”

昭炎催促着,屈起的膝向下一压,轻而易举的便在那里挤出条缝隙。

这番动作终于逼得少年一阵战栗。但一来二往,小东西显然胆子越来越大了,纵然如此,依旧直挺挺的躲在斗篷里装死,并用力绞着两条腿,企图和他对抗。

昭炎眯眼,强拉开兜帽,把小东西从里面拖出来,盯着那对漂亮的乌眸警告:“松一松。”

“还犟呢?”

“再不识趣,本君可要收回承诺了——”

他撑起条臂,慢条斯理的理了理松散的领口,当真准备起身。起到一半,又忽止住。因底下少年不知何时已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长灵动作生涩,小猫爪子一样怯怯抓着人,见昭炎戏谑目光打量下来,下意识要缩回手,缩到一半,像想到什么,又慢腾腾伸出去,重新抱紧了昭炎。

“早这么乖不就好了?”

昭炎呵口热气,却是倏地撤了腿,整个人都压了下去。

少年身体一下僵成根人棍,颤栗不已。

昭炎嗤笑:“不会伺候人是不是,来,本君教你。”

说完,也不顾长灵挣扎,握住少年一只手往下游去。

“三十颗离火种子?”

刚狩猎归来的云翳诧异的望着前来传令的近卫,问:“这可不是小数目,君上要这么多离火做什么?”

近卫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了解情况。

“不行,我得找君上问清楚。”

云翳来不及卸甲,便拍马往主帐方向赶去。

刚到帐门口,正撞见一团小小的白色狐影从帐内掠了出来。云翳吓了一跳,拔剑就要去斩,被帐内传出的一道声音喝止:“住手。”

这一迟疑的功夫,白狐已闪电一般掠进丛林深处不见了。

云翳隐约明白了什么,眉心一沉,待请示完掀帘进帐,就见昭炎正襟危坐在御案后,玄衣墨冠,眉目冷峻,交领盘扣皆整理的一丝不乱,通身上下书着“高冷禁欲”四个大字,丝毫瞧不出与那小狐狸之间发生过什么蛛丝马迹。

“末将听闻……”

云翳试探着开口,刚说半句就被昭炎截断。

“你听得不差,是本君让人去传的令。”

云翳轻一皱眉:“恕末将斗胆,君上突然要这么多离火种子,可是与方才那小狐狸有关?”

“没错,是他向本君讨的。”

昭炎轻描淡写的道。

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乍一听到,云翳依旧愕然不已。

好一会儿,这位天狼上将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君上……岂可如此草率!离火毕竟是军用之物,万一那小狐狸图谋不轨,要拿离火去为狐族锻造神兵利器,君上可有想过后果?”

“不会。”

昭炎道:“离火虽是军用之物,但并非天狼独有。”

“包括狐族在内,各族军中都储存着大量离火。若他真要为狐族锻造兵器对付本君,直接在狐族军中取便是,根本没必要铤而走险来找本君。”

“至于他真正的目的——”想起小东西糊弄他的那番说辞,昭炎眼睛一眯,饶有兴致一挑嘴角,道:“本君也很想瞧瞧。”

何况,他还逼着小东西为他做了那事,多少得回报一下才行。

云翳还是不放心,总觉得狐类狡诈,根本不能用常理揣度:“可是……”

“好了。”

昭炎声音倏地淡了下去:“此事本君自有定夺,上将军,你只负责你职权范围内事便可,余事勿要再插手。”

君上直接呼了官职,便是动怒了。

云翳知道自己又僭越了,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恭行一礼,躬身退下了。

昭炎复靠坐在御案后把玩了会儿那枚私章,方召来近卫:“盯紧那小东西,瞧瞧他这两日都忙些什么,务必一五一十报与本君。”

仓颉注意到小少主从外面回来后就一直在洗手,还吩咐自己用除味的紫珠草制了沐手膏,有些诧异道:“少主怎么了?可是被毒虫咬着了?可要老奴去御药监取些活血散瘀的药?”

长灵没吭声,手指无意识的在水里游来划去,末了犹不解气,薅了许多灵草叶子撒进湖里。

仓颉从未见过这样耍孩子脾气的小少主,心里越发诧异了。

少年撒完气,才接过仓颉递来的棉进擦干手,问:“东西可交给青鸾姑姑了?”

“交了交了,三十颗,一颗不落,全给她了。”

提起这事儿仓颉颇喜出望外,乐呵呵笑道:“少主在军中的朋友可真厉害,一次就能弄到三十颗离火种子,这至少得是上将军以上的品阶吧!”

仓颉无限欣慰。

原来少主早早就已开始在军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了!亏他们日日伺候在少主身边,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长灵脸一黑,又有点想垮下去。

但少年最终还是忍住了,只吩咐自己的老仆:“麻烦阿公去准备些祭品,我想在离开前去拜祭一下母后。”

“是。”

离情别绪猝不及防涌来,仓颉悄悄掩面揩泪,强笑道:“正巧,今年清明给君上和王后的祭品都已提前备好……”

长灵道:“只将母后那一份给我便可。”

仓颉哑然片刻,垂头道:“老奴遵命。”

末了又想起什么,道:“这次老奴虽无法跟随少主去天狼,但少主身边绝不能没人伺候。老奴有个徒弟,名叫石头,人还算机灵,最难得的是为人忠义,懂得忠心护主,不如日后就让他跟在少主身边吧。”

长灵点头:“阿公挑的人,自然不会错的。全赖阿公安排。”

“是。”仓颉本来还担心小少主不惯生人伺候,闻言暗松了一口气:“老奴晚些就带他过来拜见少主。”

有那三十颗离火种子加持,当夜,青鸾就将新铸好的一柄短刀并十根灵箭摆到了长灵面前。

“少主为这刀取个名字吧。”

长灵抚着那薄如蝉翼、触指冰寒的淡蓝刀身,默了默,道:“就叫「断水」吧。”

青鸾一怔:“君上的佩刀名‘秋潮’,少主却为这刀取名‘断水’,恐怕……”

“不过一个名字而已,姑姑何必认真。”

斗篷下,少年乌眸清澈如雪,声音亦如击在玉石上。

“饵食有了,该钓鱼了。”

为了给小儿子尽可能多的制造机会与昭炎相处,博徽特意将狩猎议程安排为两日。夜里举行的篝火宴也特意将祝蒙的座位安排在了昭炎旁边。

只是这位素来嚣张跋扈的狐族二殿下似乎很畏惧昭炎,颇有种老鼠见着猫的意味,在博徽暗示下胆怯的给昭炎敬了一杯酒后,就远远躲开,找自己那群狐朋狗友玩乐去了。

高阶灵境里隐藏着很多珍稀灵兽,有相当一部分只在夜里出没,一群贵族子弟便相邀着去夜猎。

祝蒙恨不得躲昭炎躲得远远的,自然踊跃参加。

众人起哄:“听说君上与狐后娘娘有意让二殿下嫁入天狼为后呢,二殿下为何不待在宴上,多敬敬狼族那位君上。”

祝蒙嗤笑:“你们懂什么,那可是个真正心狠手辣的主儿,以后长灵那丑八怪嫁过去,可有得罪受了。本公子才不嫁。”

“本公子还想继续呆在青丘逍遥自在呢,干嘛给自己找那个不痛快。”

众人又一阵哄笑,便簇拥着祝蒙往山林深处去了。

昭炎素来有节制,虽前夜饮了不少酒,次日依旧早早醒来。刚更衣完毕,逐野挑来帐门,大剌剌走了进来,张口就问:“君上听说了没,出大事了。”

昭炎轻一挑眉:“莫不是二王子哪房卿卿与人私奔跑了?”

“君上就别取笑我了。”逐野随手端起案上茶碗,咕咚咚灌了两大口水,才道:“是博徽的那个小儿子祝蒙,昨夜在山中夜猎时被人用利器斩断了两条狐尾!”

昭炎本漫不经意的听着,这下,敲案的手倏地一顿。

“消息可确实?”

“我骗君上这个作甚。”逐野啧了声:“听说那血流的到现在都没止住,别提多惨了。就算勉强保住小命,那一身修为算是没了,白瞎了两条尾巴。”

“博徽大怒,现在已然调兵围了整片山林,要捉拿凶手给儿子偿命呢。这不,一大早就来找我和云啸借兵。”

昭炎:“找你们借兵?”

“是啊,凭他带的那些狐崽子哪儿派得上正经用场,禹襄那边应该也借了吧。君上这里他恐怕是不敢张口。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抓到了。诶君上,你去哪里……”

“自然帮着抓人去。”

昭炎掷下一句,人已掀帘出帐,翻身上了麒麟兽背。

“君上等等我!”

逐野也忙跟着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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