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谷雪大学报了一所离家里特别远的。
不为别的,只是想离开这个地方。
和林路安疯狂的一晚,也算是为她高中时代画了句号。本来喜欢不喜欢这回事,就没有谁亏欠谁。
只是她没想到,会再碰到林路安。
而且是在极为尴尬的场合下。
大二的时候,许谷雪家里出了事。
也算不上是她们家里出事,是一远房亲戚。
但许父许母把养老的积蓄都借了出去。
总而言之,她们家不像之前那般富裕。
许父许母都是知识分子,被老家来的亲戚一通忽悠。
积蓄没了,要债也不还。
许谷雪气得半死,但有什么用,她人在外地。
不得已,她联系了学姐帮忙找了份兼职。
一边又联系律师,准备起诉这个亲戚。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多久她爸爸身体就出了毛病。
起初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后来越拖越久,结果严重了。实在没办法去了医院。
普通的兼职不好找,来钱也慢。
学姐推荐了她去推销酒水。
虽然是辛苦点,但起码推销酒水有提成,钱多。
本来学姐还想教她怎么当酒托,但许谷雪性子里就容忍不了这一套,于是便拒绝。
“你真笨,要是能干的好,提成一次七八千都不是问题。”学姐抽着烟,精致的妆容露出惋惜,“你们家现在不是正缺钱呢嘛,再说酒托又不是什么不正经的职业。”
许谷雪神色淡淡:“我良心上过不去。”
“我只想赚问心无愧的钱。”
能卖出去她认,卖不出去她也认。
学姐还想说她两句,后来也憋住。
自从许谷雪家里出事以后,她性格多少发生了些变化。在某些方面她会特别执着,丧良心的事她绝不会做。
一般需要这种兼职的,都是大型的酒水节。
整条街都挂着彩灯,能一直从午夜十二点玩到凌晨五点。直到天都亮了,这才算完。
这种活动大概会持续三天左右的时间。
也就是这三天,是许谷雪赚的最多的三天。
哪怕她只是普通的兼职,每晚也能拿了一两千。
许谷雪最后一天兼职碰到了个难缠的客户。
对方执意要拉住她的手,往怀里拽。
许谷雪无论怎么拒绝,都没有用。
而且对方行为和言语都越来越过分。
“还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群小姑娘,”男人大概四十岁的年纪,听之前他们谈论中,好像家里的孩子刚满月。他哼哼唧唧的,“你过来陪我,陪好了这些钱都是你的。”
说完,男人挺着肚子,往桌子上“啪”拍下来一摞钱。
许谷雪皱着眉拒绝。
这样被人误会的滋味,其实并不太好受。
“谢谢,但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
男人嘿嘿一笑,咸猪手一直按住了许谷雪的手腕,说道:“小妹妹,你不需要你会来做这一行?过来吧你,欲拒还迎可以,但次数太多可就失了情趣。”
“我都说,我不需要。”
许谷雪说:“麻烦您放我走可以么。”
“他妈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还没等许谷雪反应过来,男人一巴掌就打过来。
她整张脸都被打偏,火辣辣的疼。
空气像是凝滞。
周围的人很多,这里可是酒水节。
但没有人为她说话,或者出头。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说这种情况,恐怕这些人早已经司空见惯。
许谷雪捂住脸。
她沉默了会。
如果现在甩手就走,她会很洒脱。但一分钱没有。
很现实的问题就摆在面前。
家里今天打电话说,她爸爸被气得住院,手术费已经把家里的花销都花没了。
现在日常的生活开支都是很大的问题。
咬着牙,许谷雪说:“我去找经理。”
“这件事让经理来解决可以吧,要罚我多少钱都随便。但是现在,因为先生,请你注意形象。”
“你不许走。”
男人豪横的不行:“我让你走了么,臭婊.子。”
“你说谁。”
许谷雪攥紧了拳头。
“怎么你还要打我啊。”
话音刚落,男人突然被打倒在地。
桌椅板凳翻了一片。
酒水瓶稀里哗啦碎成了一堆。
许谷雪一怔。
“打你,怎么样。”
很清浅的声音,带着冷漠疏离,还有几分讥讽。
身侧出来的人,是林路安。
她还僵硬在原地,肩膀被他揽着。
“谁的人都敢动,你活腻歪了是吧。”林路安眯着眼。
男人也是吓了一跳:“你是林路安?”
“知道还不快滚。”他薄唇勾了勾,笑意没达眼底。
神色冰冷,眼底像是冬日里化不开的雪。
也不顾旁边的人怎么看,男人屁滚尿流的爬了。
等他走了,林路安也没打算放过他。
打了个响指,身后突然出现了几个男人,围了过来。
“找人盯着他。”
“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众人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许谷雪被林路安带到了很偏僻的房间。
走廊黑着,房间里也没开灯。
许谷雪有点被他吓到。
一时间,想动身体却僵着。
“怎么,见到朋友也不说话?”
倒是林路安轻笑一声。
他熟门熟路地找出来威士忌,给自己倒了杯。
和两年前相比较。林路安的变化实在太大。
五官更立体成熟,细碎的发丝打理的刚好。
他穿着黑色风衣,浑身散漫的劲没变。
只是眼神比起来高中时,更冷厉。
“说什么。”
许谷雪低头。
她跟他,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沉默半晌。
突然一声轻笑。
昏暗的光线里,林路安慢慢靠近。
他的气息喷在她的颈肩。
“感谢也不说?”
“那好,感谢你。”
许谷雪说。
没什么表情,她冷冷淡淡。
不可否认的是,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再看到林路安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的心动。
只不过现在的许谷雪,不会像高中那么傻。
自以为他会喜欢上自己。
“这就完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
倏地。
她唇瓣被封住。
冷冽的气息传来,唇齿间都是烈酒的辣味。
林路安没给她一点机会,掌心在游走。
直到许谷雪喘不过气时,他才拉开距离。
“林路安,你要干什么?”
“干你。”
又被他拉住吻了会,但许谷雪硬是僵直身体,无论他怎么样都动也不动。咬紧了牙关,任凭他怎么挑.逗,她就是不松口。
她视线很直接。
写满了两个字:拒绝。
林路安捏了捏她下巴。
“这么不热情?”他眉眼微挑。
许谷雪说:“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为了钱,还是为了你的人?”
气氛沉默了半晌。
林路安点了根烟。
烟雾从他指缝间散了出来,火光忽明忽暗。
他倚靠在门口,一言不发。
再见面时竟然会是这么尴尬,是许谷雪怎么也想不到的。
这两年来,她做梦梦到过林路安。
梦里很奇怪,她一点都不生林路安的气,甚至会和他在楼下的树荫里散步。
可醒过来。
就完全不一样。
醒过来的许谷雪只想互不纠缠。
最好这辈子再也别碰见。
结果还是碰见了。
门口传来很急促的脚步声。
经理忙的满头大汗,一把推开门。
就见到站在门口的林路安。
“林哥,这是什恐怕是有些误会吧。”
人人都说林路安是穷小子翻身,手段狠到极致。
这一片,的确没有敢惹他的。
“什么误会?”
林路安冷声道。
刚在许谷雪那吃得憋,这会全发泄到经理身上。
“这女生就是一个兼职,我也没想到闹成这样。”经理边说边擦干,“不然我开除了她。”
余光突然瞥到了林路安的脸色,经理顿时不敢说话。
凌晨回去的时候,林路安非要送她。
许谷雪拒绝,甚至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
她不知道林路安怎么想的,她就是怕再管不住心。
拒绝了一次就足够。她不想承受第二次。
“上车。”
凌晨的街道一片冷清,连人影都没有。
许谷雪没理。
林路安开着车,在她旁边停下来。
转个身的功夫,就把她按压在车上。
“许谷雪。”
“有事?”
“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气氛安静。
许谷雪说:“是你,要闹到什么时候吧。”
“松开。让我回去。”
“回去可以,我送你。”
“我不要。”
沉默了会。
林路安突然笑:“行。”
然后下一秒他就把她横抱起来,直接塞进车里。
许谷雪乱踢了会。
“林路安,你再这样我报警!”
“你报。”
许谷雪气得胸口直起伏:“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是说过。”他眉眼微抬,方向盘转了两圈。
“当年的事,我都已经不纠缠你。”许谷雪说。
话音刚落。
她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本来就是。
她告白被拒,睡了也没纠缠他。
结果林路安还阴魂不散地出现。
“当年不是你一走了之?”他突然压低了声音。
许谷雪咬紧唇瓣:“我是不想觉得难堪。”
“为什么会觉得难堪?”
“因为你不喜欢我啊。”话赶话的,她就这么说了出来。许谷雪自己都是一怔。
其实她一直在意的,从来都是林路安不喜欢她。
是林路安的拒绝。
“我要下车。”
许谷雪避开他视线,要推开车门。
正巧林路安的车停在了路边,也停了下来。
安全带还没解开。
突然她被林路安拦住。
他胳膊压过来。
“谁说我不喜欢你?”
许谷雪回了学校以后,学姐听说了她被客人为难的事。于是过来看她,名义上是过来看她,其实话里都是埋怨许谷雪不听话,非要自己吃苦头。
“给他摸两块肉又不能死。”
学姐说。
许谷雪正在整理东西。
她爸爸的病正在恢复,就是钱还没要回来。
没搭理一直在旁边自说自话的学姐,许谷雪在琢磨着晚上的选修课。
“妹妹,学姐送给你一句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要生活,必须要耐的住生活的操蛋。”
许谷雪一顿。
“学姐。”
“恩?”
“你不是说一句话么。”
学姐的话她没听进去,晚上又急匆匆地赶到了教室。
上课铃声响第三遍,突然有个人推开门进来。
讲台上正放着ppt的老师一怔,推了推眼镜:“同学,你有点迟到了啊。”
林路安笑笑:“下次不会。”
长得这么帅的男生,很快就引起来班级里的骚动。
许谷雪抬眸,然后怔住。
他怎么混进来的?
林路安径直走过来,在许谷雪旁边坐下。
许谷雪头一偏,转过去不看他。
谁知道手指突然被他捉住,硬是放进他掌心里。
“你在生我的气么?”林路安突然说。
许谷雪一顿:“没有。好聚好散有什么好气的。”
“这就是你睡了我就走的理由么。”他声音不轻不重,“第二天我一摸被子,都是冰凉的。”
“你。”
许谷雪去捂住他嘴巴。
这些话也能在课堂说吗!
谁知道她的贴近正中林路安下怀。
顺势揽过她腰身,他俯身在她耳边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好不好。”
“你先松开我。”许谷雪小声。
“咳咳!”
讲台的老师看不下去了。
“虽然大学谈恋爱正常,但也别太过分。这是上课呢,干什么拉拉扯扯,就差坐人腿上了。”
许谷雪脸一热。
干脆拉着林路安从后门出去。
走廊里。
她在前面用力地拽着他。
林路安懒懒散散地在后面,他视线里笼着她的身影。
唇角勾了勾。
他说:“要带我去哪?”
许谷雪说:“垃圾桶,给你扔了。”
“别啊,你舍得?”
“林路安,两年没见,你怎么这么贫。”
林路安黑眸微敛。
他突然停下来。
伸手拽了拽,许谷雪就被他拽进怀里。
她的那点小力气。
林路安说:“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说完。
他把手机递给了许谷雪。
然后许谷雪才知道,那天在酒水节闹事打她的人,刚被撤了职,老婆还跟他离了婚。净身出户,一毛没有。
而且照片里,那人脸颊鲜红的手指印格外明显。
“当时拒绝你,是怕我的不幸连累你。”
林路安说。他声音很轻。
“后来那晚我就想明白了,去他妈的不幸,去他妈的生活。老子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但第二天。
许谷雪走了。
有时候就是这么阴差阳错。
“所以能再找到你,我绝对不许你再跑了。”
沉默良久。
许谷雪说:“那我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够不够格做我男朋友的机会啊。”
“够不够,你不知道么?”
林路安笑得散漫,意有所指。
许谷雪轻哼一声:“开黄腔,好感度扣三分。”
“那现在还有多少?”林路安眉骨微抬,问道。
许谷雪认真地说:“负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