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第二学期如期开学,商牧枭那边毫无动静,几乎要让我忘了他的存在,直到……他再次出现在选修课课堂上。
他竟然又选了我的课,而我对此一无所知。
这次他身边没有尹诺,也没有周言毅,只有他一个人来上课,我看了眼学生名单,确定这学期只有他选了我的选修课。
这算什么?因为上学期我挂了他,所以他决定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再接再厉,誓要从我手里拿到学分吗?
我心烦意乱,整堂课都只是专心盯着ppt,一股脑地讲课,没有看一眼台下。
但就算如此,我仍能从众多视线中清晰地感知到商牧枭投注到我身上的那道——它满含侵略性,落在肌肤上,甚至会有些隐隐作痛。
讲完课后,我留下余喜喜回答学生们的问题,自己则拿着讲义飞速离开教室。
一路观察四周,没有发现商牧枭跟过来的迹象,提心吊胆回到办公室后,我暂时松懈下来,放下怀中讲义,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压惊。
把门锁了,如果商牧枭来找,就假装不在吧……目光扫向办公室大门,刚想有所行动,那门便被人缓缓推开。
“老师,走这么急做什么?”商牧枭从外头走进来,语气带着笑意,也带着明知故问的恶劣。
手一抖,我将茶泼在了裤子上,因为完全感觉不到疼,过了好几秒才想到要找纸巾把水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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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头手忙脚乱找纸巾,商牧枭那头反手关上门,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靠在门上,像一座小山似的,直接将门洞堵得严严实实。
“一周到了,钱呢?”
宛如孙悟空的紧箍咒,我现在听到“钱”这个字就万分头大。
回想一周前的夜晚,商牧枭突然拉住我,说他改变主意想要回自己的东西,全部的东西。
用膝盖想都知道,他不可能是想要回那堆碎玻璃,他的“全部”里必定包含了那台星特朗。这让我很头疼。望远镜已经被我卖了,钱都转给了卢玥,哪还有东西还他?
“怎么,有难处吗?”商牧枭追问道。
何止是难处?
冬夜寒冷,路边还留着一些没来得及融化的积雪,我吐着白雾,如实告知:“我以为你不要了,已经把望远镜卖了……”
最后几个字我说得有些虚,不由垂下眼皮,盯着地上的一小滩积雪,不敢看他。
“卖了?卖了多少?”
“……二十万。”
“那你把二十万给我。”
“你……”我一下抬头,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有一种……什么事都赶到一起的措手不及。
“我什么?”商牧枭气定神闲看着我。
我一咬牙:“望远镜本来就是赔我的,照理……我可以不用还。”
放之前我肯定说不出这种话,但现在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也只有厚脸皮一回了。
商牧枭闻言眯了眯眼,说话自带一套逻辑:“那照着之前那架望远镜我原样再给你买一个,你把二十万给我。”
我与他彼此对峙着,一时谁也没出声。
忽然,蛋黄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商牧枭将狗搂得更紧一些,同时吸了吸鼻子,面色在积雪映衬下冻得发白。
我长长叹了口气,与他打着商量:“给我几天时间……”
“好啊,那我给你一周时间。”本以为他不会这么轻易松口,谁知话到一半便被他打断,“我现在住在那栋楼的1102,除了望远镜以外的东西,麻烦送到那里。”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楼。
不仅就在我住的楼对面,连楼层都和我一样。
我拧了拧眉,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询问,点点头,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他收回冻僵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呼着气道:“走吧。”
第二天我就叫了闪送,捡出耳钉,把他那箱东西全给他送了过去。
闪送小哥对着地址确认再三,最后面色古怪地带着箱子走了。
这一周我不是没想过办法,但确实没有办法。有办法,我也不至于放弃十万块的外骨骼。
我从一旁抽过纸巾,将它们按到大腿上,一边擦着茶渍一边道:“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可以写张借条给你。”
从财富正增长到负债累累,我只用了一个月都不到。这年头,可真是太世事无常了。
商牧枭仍是靠在门上:“要是我不愿意呢?”
我将潮湿的纸巾丢进垃圾桶,用之前让他还狗时他回我的话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那你就去报警吧。”
我来到办公桌后,打开电脑开始工作,没再特意关注他的动向。
过了会儿,商牧枭朝我这边走来。
“二十万刚到口袋就没了,你给谁了?”
“和你无关。”
“给你那姘头了?”他语气微沉。
他每次说“姘头”这两个字我都要愣上一愣,慢半拍才与贺微舟的脸对上。
“……和你无关。”我再次重申。
他靠坐在办公桌上,消停了那么半分钟,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随后突然爆发,伸手用力掰过我的下巴,迫我抬头看他。
“我不会报警,但你要是不还钱,我就让全校都知道,你被我睡了,还睡哭了。一边哭还一边拖着你那双无力的腿满床乱爬,浑身湿漉漉的,就跟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什么都漏了。”他凑近我,拇指揉着我的下唇,语气、动作无不轻柔,眼瞳却很黯,“你不想那样吧,老师?”
指尖抽搐着,我不敢相信他竟然要用这种事情威胁我。
胃部痉挛起来,带着些许反胃感。心脏像是成了一只外强中干的牡蛎,看起来坚不可摧,结果一撬就开,毫无办法地袒露出最柔软的部分,被曾经那样在乎的人反复戳刺,直到血肉模糊。
“商牧枭……”气息颤抖着,我一眨不眨注视着他道,“你非得把我的感情这样踩在脚底下糟践吗?”
我知道商牧枭对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可以很理性的结束与他的感情。但我不会后悔有这段感情,毕竟我的付出是真,发生过的快乐也是真。
它不是我人生中的能够照亮我前路的一段星光,但也绝不是我的污点。
我不明白商牧枭为什么要将这一切弄得这样不堪。
商牧枭没有回答,盯着我的唇看了半晌,松开手道:“我可以再宽限你一个月。”
他直起身,从我办公桌的文档收纳架里抽出一本笔记本,翻到空白的那页,将其摊到我面前。
“借条,写下来。”
我抿紧了唇,拿起一旁钢笔,拔出笔帽,规整地写完一张借条,撕下来甩到他面前。
他接过仔细检查了一遍,满意地收下。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北哥,是我。”余喜喜道。
我紧张地看了眼商牧枭,他瞥向办公室大门,脸上升起被打扰的不悦,但还是放下长腿,往门口走去。
“那我就先走了,老师。”他拉开门,无视余喜喜的惊愕,冲她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离去。
“哇哦,我差点和他贴面耶,近看也太帅了吧。”余喜喜捂着胸口走进来,“北哥他来找你干吗啊?”
我现在浑身都有种虚脱的无力感,无限接近大病初愈,或者死里逃生。
揉着鼻梁,我随口答道:“一些……课业上的咨询。”
随着开学,我的复健频率也有所减少,全都集中在了双休两日。其实我对能站起来已经不抱希望,权当强身健体了。
这天我刚一进门,就觉得理疗师看上去……格外不同,要笑不笑的,一脸“你快来问我,我马上要憋不住”的模样。
那呼之欲出的喜色,叫我忍不住也笑起来:“怎么?你是要结婚了吗?”
他终于不再矜持:“不是,是你那套外骨骼!你不知道你有多幸运,上次之后,对方代表听说你资金上可能有些困难,特地向上做了申请,免除了你全部费用,现在你可以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外骨骼设备了!兴不兴奋?高不高兴?!”
我被这天降的惊喜砸得脑袋一片空白,话都说不出了。
峰回路转,否极泰来。在我以为自己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时候,老天告诉我,不,我失去的还远远不够。而在我即将一无所有的时候,老天又送来这么大个礼物。
我跟着理疗师一道傻笑起来,笑人生如戏,也笑老天爷这个变态,玩弄人心实在有一手。
“真的?”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理疗师好笑道:“难道我还会骗你啊?不过对方代表说了,虽然你可以不用付钱,但你需要随时随地的给他们做一个用户反馈,上传你的使用感受。”他掏出手机让我扫二维码,“这是对方代表的联系方式,你加一下。”
这要求合情合理,不算过分。我点点头,扫出一个添加好友的界面。
对方头像是一片星空,昵称十分简练,只是一个“x”。
“代表姓什么?”
“姓肖。”
我“哦”了声,做了备注,打上“肖先生”三个字。
复健完后,我看了看手机,对方还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或许是个工作号,只在工作日才有人吧。想着,我挥别理疗师离去。
出门时我也没看黄历,但我想今天应该是个充满喜气的日子,好事连翻而至,让我应接不暇。
开到半道上,杨海阳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他要结婚了,婚期定在下个月。
他们年前才见过家长,我以为他们起码要下半年才会将婚礼提上日程,想不到竟然这样仓促。
我问他为什么这样急。
他憨笑着,含着丝羞赧道:“芸柔怀孕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