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沉着脸。
这裴家的小娘子,一向镇静自若,今夜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当真被花神教吓到了?
他从来没安慰过小姑娘,只觉她们哭起来娇娇气气十分恼人,本欲抽身离开,瞥了眼裴道珠满是灰尘的小脸和几处擦伤,也不知怎的,忽然就心软了一下。
他从怀里掏出半只馕饼。
他把馕饼递给裴道珠:“可是饿了?”
裴道珠眼睛更红。
她不想吃馕饼。
她想吃眼前这个恶人!
萧衡见她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流泪,不禁烦躁几分。
他懒得管她,在溪水边盘膝而坐,自己吃起了馕饼。
裴道珠盯着他冷淡的侧脸,无数委屈涌上心头,突然不管不顾地夺过馕饼丢进水里。
水花溅到了萧衡的面颊上。
他看了眼沉进水底的馕饼,寒着脸:“你发什么疯?”
裴道珠委屈极了,骂道:“我从没见过你这种薄情寡义的男人!你对得起家国百姓,却对不起我!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萧衡揉了揉额角。
裴家的小娘子,怕是被今夜的阵仗吓傻了,一个劲儿地说鬼话。
他欠她什么了?
裴道珠继续骂道:“便是交浅的朋友,也该存着几分情分,更何况你我曾是互相爱慕的关系?你究竟是怎么狠下心的?!
“你说我爱慕虚荣,可我为了荣华富贵未曾不择手段伤害他人。你说你为国为民,可你的鞠躬尽瘁却伤尽了无辜之人!
“萧衡,你和我,究竟谁更恶劣?!”
少女歇斯底里。
萧衡自幼在世家高门长大,除了被父亲训斥,天下人谁不给他萧家九郎几分情面,他还未曾被人如此数落过。
他恼了,骤然捏住裴道珠的双颊,迫使她仰头看他。
四目相对。
他一字一顿:“谁更恶劣?你我一丘之貉,我大奸大恶,你又装什么善良?都是修成人形的狐狸,你我之间,谁也不必藏着尾巴。”
裴道珠怒火中烧,不再端世家贵女的架子,挥起双手与他扭打起来,挣扎之中,她一巴掌拍到萧衡的脸颊上,清脆的耳光声令两人都错愕了。
萧衡突然笑了一下。
宛如山林里的恶狼。
裴道珠后知后觉感到害怕,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男人拖住。
他把她摁趴在溪水边,单手擒住她的双手,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他挑眉:“我竟不知,‘娴雅温柔’的裴家女郎,生气时还有打人的习惯。我萧玄策不是乖乖挨打的人,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他忽然起了逗她的兴趣:“还你一耳光,可好?”
裴道珠趴在水边,又害怕又委屈。
她咬牙切齿:“世上再无你这般可恶的男人!小鸡肚肠,毫无君子风度!”
萧衡轻嗤。
他只是逗她而已,叫他扇女人耳光,他做不到。
目光落在她的腰下。
少女腰窝深陷。
往下,丝绸裙裾紧贴着肌肤,勾勒出窈窕饱满的曲线。
萧衡的脑海中,突然掠过神殿里,少女裙衫委地的模样。
许是奔波半夜,许是被壁画刺激,他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去捻佛珠,却想起这趟出行没带佛珠。
想着今夜总要见血,他懒得再守那清规戒律,毫不顾忌地拍了下裴道珠的后臀,淡淡道:“还你一巴掌,扯平了。”
裴道珠的瞳孔骤然缩小。
她猛然坐起身,捂着后臀,死死盯着萧衡。
这不要脸的狗男人并不管她,自顾去溪边喝水了。
她气急败坏地站起身,一脚踹向萧衡。
她企图把他踹进水里,好叫他受点教训,谁料这狗男人戒备心极强,瞬间侧开了身。
裴道珠始料未及!
她身体前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掉进了水里!
她费力地扑腾,骂得厉害:“萧衡你这个棒槌,你怎么敢!”
萧衡悠闲地站起身,好整以暇地欣赏她努力扑腾的模样,嗓音清越温柔:“阿难真惨……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模样,实在好笑。”
“你——”
裴道珠气得彻底说不出话。
萧衡笑了笑,在水边单膝蹲下,扶住她的手臂:“上来。”
裴道珠喘息着,抬起通红的眼睛看他,也是气急了,见他毫不设防,便扬起溪水泼向他的脸。
萧衡抬袖,毫不在意地擦去水珠,深深看她一眼。
已近黎明,山中月色朦胧。
妙龄少女浸在山溪里,乌青长发散落在水面上,唇红齿白冰肌玉骨,是难得的人间绝色,哪怕神情愤怒,也仍旧难掩撩人姿态,像是深山里惑人的花妖。
萧衡在心底念了几句佛经。
却发现,佛救不了受难的世人,也阻止不了暗夜里滋生的欲念。
束缚着心与灵的佛珠,在这一刻像是悄然断线。
他捏住少女的下巴,突然吻向她的唇。
他是正常男人,他受不住她的撩拨,他认栽了……
裴道珠瞳孔放大。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不远处火把亮起,是花神教的人找了过来。
“神女!”
他们高呼。
“天呐,他玷污了神女!”
“有人玷污了神女!”
“……”
看见溪水边的这一幕,信徒们大惊失色,争先恐后地发出呐喊。
“神女脏了……”
“该处之以极刑!”
他们的眼神变得阴冷恐怖,纷纷捡起石头,恶狠狠砸向溪水边的两人,像是要用石头活生生砸死他们。
萧衡面色阴沉。
他依旧挡在裴道珠身前,用后背挡下十几块石头,动也不曾动一下。
他不疾不徐地解开自己佩戴的那根黑色抹额,认真地蒙住裴道珠的眼睛:“我要做正事了,别看。”
裴道珠还没说话,萧衡已经消失在原地。
她拨开抹额。
已是黎明,星辰隐去,曦光微弱。
那一抹黑色身影,敏捷地穿梭在白袍人之中,他没有武器,可他的双手便是世上最锋利的武器,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必,就拧断了一根根脖颈。
他像是被放出佛塔的恶鬼。
有想跟他缠斗的,他面无表情地侧过身,单手探进那人的胸腔,一瞬间就捏爆了对方的心脏。
昔日捻着碧玉佛珠的玉手,此刻鲜血淋漓。
他垂眸,似是垂涎般舔了舔指尖血液。
随即,他若有所感般瞥向溪水边。
少女面色苍白,正愕然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