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作弊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可再怎么纠察,也不可能把所有考场的所有科目监控录像都看一遍。
作弊的学生将会面临家长和学校的双重压力,所以根本不会有人主动承认。
黄主任一连召开了三次年级大会,在广播里痛斥这种不坦诚的行为,最后留下一句:“现在抄到了一点用都没有,考的再好下次也会原形毕露。”
她这段时间被气疯了,一是因为顾汤骅考前被打的事情,已经查出了是当初被盛华开除的那个女孩做的。
但因为之前的事情比较复杂,她又没办法真让袁秋妹付出什么代价,否则把人逼急了,一个投诉告到教育局,她就麻烦了。
二是这次期末成绩。
顾汤骅滑到了三十七名,已经基本上告别了日后所有竞赛的名额。
因为明珠班本身是以留学为目标,而国内的竞赛大多是针对高考的,所以如果不是成绩格外突出,名额是很难给到明珠班的。
现在的前三十六名,无一例外,都是要经历高考或保送的,她再想给顾汤骅争取名额,也变得名不正言不顺了。
放假前的一天,盛华已经不上课了,基本全留给学生自习。
但现在谁又能学的下去呢?
大家早就收拾起书包开始玩手机了,只等着一声铃响,就往校外冲。
季悠再怎么踏实,也不可能这时候还看的下去书。
她摆弄着手里的自动铅笔,一边晃一边发呆。
祁彧伸手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脑袋枕在左手上,轻声问:“想什么呢?”
季悠回过神来,也歪过头看向他:“挑战杯的决赛,学校说因为只有我和陈聪两个人,所以让我们自己去,往返火车票报销。”
祁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比赛什么时候?”
季悠答:“就这个周五去考,然后呆一整个周末,周一出成绩,拿着证书拍完合照就可以回家了。”
“考试地点在哪儿?”
“昌平区的一个国试考试中心,我还不知道,可能要具体去找。”
“怎么住呢?”
“学校说每天的住宿费报销不超过两百,自己找宾馆,多了的自己补。”
“......”
祁彧一脸无语。
一共就两个学生还这么抠,在北京二百块钱能住什么地方,快捷酒店吗?
考点附近的快捷酒店都不一定能订的下来。
“正好我也要去北京找祁衍,你跟我一起走。”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找祁衍,主要是明知道季悠要自己一个人去,他不放心罢了。
季悠一怔:“你找祁衍哥做什么?”
祁彧淡淡一笑:“毕竟快过年了,怎么说我亲妈也在那儿,总要见一面。”
季悠轻咬唇,喃喃道:“你们......不在一起过年吗?”
祁彧平静的摇头:“不,我和我爸跟驻守的军人一起过,我哥我妈不过。”
这样的情形已经延续很多年了,祁彧早就习惯了。
要不是军区的新年气氛浓郁,来家里拜访的人多,或许他和祁厉泓也不过了。
又没有团圆又不让放炮点火,春晚也是一年比一年无聊,过着没意思。
季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用那种复杂又心疼的目光望着祁彧。
祁彧好笑的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怎么又说到我了,你们周五考完周末是不是就没事了?”
季悠摸摸脑门,然后点头。
的确没事了,学校还鼓励他们在北京玩两天,最好去清北走一走,体验一下名校的气氛,坚定一下学习的目标。
季悠从来也没去过首都,所以特别老实的听学校安排,把周末定为名校周边游。
祁彧思索了片刻:“陪我在北京玩两天吧,我也好久没去了。”
“啊?”季悠面露犹豫。
“你有安排?”祁彧问道。
季悠立刻摇头:“没有啊,去玩呗。”
什么名校不名校的,去了又不给加分,还不如跟祁彧一起。
她迅速的说服了自己,在恋爱面前特别没有坚守。
祁彧满意的勾了勾季悠的小手指:“嗯,真乖。”
他们俩正闲聊,教室大门被人一把推开,打断了乱哄哄的气氛。
黄主任沉着脸出现在门口,胸膛一起一伏的运气。
宋青山从一本《源氏物语》里抬起头,愣愣的看了黄主任一眼。
黄主任没好气道:“原来宋老师在呢,整个楼层就你班最乱,我以为没老师看着呢。”
宋青山低头看了看表,又抬头一本正经道:“哦,我班正开总结研讨会呢,我让他们自由讨论的。”
裴南听闻噗嗤笑了一声,然后赶紧把嘴堵上。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宋青山说谎,把黄主任堵得脸色更差了。
黄主任环视了一圈,又看了看宋青山的桌面,阴阳怪气道:“是在讨论《源氏物语》吗,宋老师准备明年兼职教语文?”
宋青山赛了塞助听器,乐呵呵道:“只要学校有要求,我也可以尝试。”
黄主任似笑非笑:“宋老师先别想着兼职了,作为班主任还是好好反思一下期末作弊的问题吧!”
她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祁彧的方向,班里的其他同学也难以抑制的朝祁彧看去。
季悠默默的攥紧拳头,愤怒的盯着黄主任。
黄主任没有指名道姓,现在她站出去了,反倒像是做贼心虚了一样。
祁彧却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嘴角挂起轻蔑的笑。
气氛顿时有些古怪。
老实说,祁彧平时的学习态度谁都知道,像宋一澜一样游离在班级后十名才是正常的。
可他一次比一次考的好,期中三百名还可以说是底子好,但这次的一百名实在是很多人不愿意相信的。
凭什么没努力就可以考得好呢,一定是抄了。
但哪怕心里这么想,他们也不敢当着祁彧的面说出口。
宋青山伸着脖子凑过去耳朵,皱着眉带着一脸不解:“啥?”
黄主任环抱着胸,冷笑一声:“这个问题可是很严重的,学校明年的工作重心,就是严抓考场作弊!”
宋青山愣了愣,把脖子什么更远了:“什么?”
黄主任沉默着盯着他。
宋青山拍了拍耳朵,思索了片刻:“快乐?噢都快乐都快乐,来大家一起祝黄主任寒假快乐!”
七班的同学当然听宋青山的话,于是纷纷扯着嗓子特别不真诚道:“黄主任寒假快乐!”
黄主任咬了咬牙,手指都有点哆嗦。
“宋老师你好自为之吧!”
宋青山满脸带笑:“挺好挺好,你嫂子也挺好!”
黄主任一跺高跟鞋,转身甩上了门。
宋青山立刻收起来笑容,面无表情的继续低头看书。
裴南拉着许博锐小声道:“咱老宋是彻底跟黄主任撕破脸了吧,装聋这招都使出来了。”
许博锐一瞪他:“老宋的助听器都带了多少年了,听不见多正常,是黄主任没礼貌。”
放假当天,季立辉特意带季悠出去吃了一顿。
父女俩在一家蒸菜馆点了几个菜,虽然这家没有祁彧带她去过的那么高大上,但却是当地几十年的老牌子,口味十分纯正。
季悠吃了不少,到最后眼看着面前的蒜蓉粉丝虾也吃不下了。
季立辉抿了口茶水,掏出手机扫码付了钱,然后对季悠道:“吃的怎么样?”
季悠舔了舔唇角,摸了摸微鼓的肚子:“挺好的啊。”
季立辉搓了搓手,谨慎道:“悠悠,本来你妈这个疗程结束了,可以休养一段时间的,而且医院也要过年,我就像把你妈接到你小姨家住两天,我陪你去参加比赛。”
季悠点点头,知道肯定还有个但是。
“但是...”季立辉紧接着道,“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柏市那边又开始重启你妈妈的案子,还成立了专案组,下的决心挺大的,要去我配合一下工作,把当年的情况再详细说明一下。”
季立辉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愧疚。
每次他想弥补女儿,陪女儿做点什么的时候,总有横空出来的事情打断。
季悠变得越优秀,越独立,他就越是辛酸。
孩子的成长转瞬即逝,恍惚过了这么多年,季立辉从来没有带季悠去出去玩过。
现在就更没时间了,等季悠毕业去大学了,大概也用不上他了。
季立辉一直觉得自己太平庸,太挫败,哪怕忙的脚打后脑勺,却还是对不起这个家庭。
季悠盈盈一笑:“没事啊,我本来也和同学说好了,一起去。”
季立辉叹了一口气:“啊,是那个跟你一起通过初赛的高三学长吧?”
季悠含糊的“唔”了一声,不自在的眨眨眼,低头含住了吸管。
“不过市里决定重启你妈的案子我真的挺欣慰的,这些年积压了不少悬案都放在档案室落灰了,只能等着未来犯罪分子自投罗网。”
季悠又想起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心里突突的跳了两下,有些不适。
或许她也是某个悬案里的关键人物呢,但就是因为调查之后没疑点,就这么被放过了。
她沉默片刻,努力把脑袋里的猜忌挤出去。
疑罪从无,她总不能凭借第六感就给人家定罪了。
季立辉抬眼望着她:“怎么了悠悠?”
季悠摇摇头,弯眸道:“幸好重启了,要是再隔几年,真的所有的痕迹都比时间掩盖了,再想找到那个人就更难了。”
季立辉若有所思:“是这么个道理,可我总觉得有点心理不安。”
季悠蹙眉:“怎么?”
季立辉往座位上一靠,感叹道:“领导对咱们家也太照顾了,先是给你妈治病的名额,现在又要重启你妈的案子,怎么什么好事都让我们摊上了。”
季悠神情一动,喃喃道:“您和夏叔叔不是朋友吗,或许是他帮忙了吧。”
季立辉没想跟季悠分享太多工作上的事情,但话说到这里了,他也就顺着跟了一句。
“你夏叔叔的级别可不够,而且他最近跟前妻闹得正焦头烂额,根本没精力管什么事。反正我也不清楚,可能真的就是转运了吧。”
治病的事,季悠当然知道是祁衍,但祁彧和祁厉泓之间的交换,她却一点也不清楚。
她生怕爸爸再多想,于是赶紧将话题转到夏友建身上。
“夏叔叔不是早就离婚了吗,为什么还在闹?”
季立辉苦笑:“哎,大人的事儿你就别打听了,哪是那么容易断干净的,更何况还有依芮。”
季悠戳了戳饮料杯里的冰块:“我听夏依芮说妈妈曾经跟夏叔叔谈过恋爱,是真的吗?”
季悠抬起头看向爸爸。
柳香出事的时候,季悠还小,等季悠懂了,也得不到答案了。
季立辉半晌没说话。
他觉得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不适合跟女儿谈论这种问题的。
但季悠也大了,有些母亲该做的事情,柳香做不了,他得告诉季悠。
季立辉的神情飘的有些远,喉结轻轻滑动,喃喃道:“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火车上的信号真的是......根本发不出来啊!
二更在凌晨,明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