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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野从小就有个隐秘的梦想。
他的梦想是杀人。没有为什么。
小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想当科学家、当总统、当老师为世界做贡献,轮到他站起来的时候,他说:“我想当自由杀手。”
“呈野,”老师失去了笑容,“下课你留下。”
爸爸妈妈都被叫来了,一群人围着他讲着他不懂的大道理。
后来他们禁止他与人交流,把他关在了狭小的房间里,直到他痛哭流涕地再三发誓自己已经认识到错误,才被放了出去。
他出生的国家思维管控严格,没人敢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大家都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吃饱穿暖就行了,要求那么多是想上天吗?
想当杀手?
在这个国家,想当猎人都是不被允许的。
可是呈野从小就长得好,而且越长越漂亮,漂亮到哪怕他对赌博这一行业脑子空空,莱美瓦拉大赌·场的招聘主管也把他留下了——没有赌术可以练,天生的脸长这样太难得了。
程野的美是精雕细琢的美。
他五官精致,冰蓝色的眸子泛着柔情的浅波——其实这只是一种可笑的错觉,天生上翘的樱粉薄唇时时刻刻都含着笑,他的身形修长纤瘦,人鱼线和蝴蝶骨的线条优美。
这样的美貌很容易保持,无非是护肤加每顿饭少吃点,他也无需去健身房——没人会希望这样脆弱美丽的身体上突然多出八块腹肌。
程野对赌术不在行,赌博很简单,但是赌术就需要非常强大的脑力,他工作的地方可是世界知名的大赌·场,这里的荷官通常都是从小就从事这一行的数学天才。
——单纯从赌术来说,呈野在这里也就配当个一楼的服务员。
但是无所谓,美色可是从古至今的一切职业通用的利器。
呈野虽然赢得少,但是架不住客人多。前赴后继的男人女人点名要他作陪,为他不惜一掷千金倾家荡产。
不到一年,他就连升6级成了赌·场二层的总负责人——权利在握,生杀予夺。
最开始他还是安分的——童年被关的阴影下,他就是有心试试制造血液喷涌的刺激,却也始终迈不出第一步。
后来他失手错杀了一个侍女,他发现这个世界太可笑了——
小的时候他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现在他可是真真正正地杀了一个人!
可这次没有人说他做的不对,所有人都对他恶劣的杀人行为选择了视而不见,甚至同情而怜悯地安慰他这个杀人凶手:【她罪有应得,居然找你麻烦,就算活着也会被你的爱慕者生撕了吧】。
——原来梦想也是会分人的。
——如果你没有权利、金钱、智力、或者美貌。如果你没有上述其中的任何一项,那就别想玩什么刺激。
他天生拥有美貌——美貌让他体会到了杀人这一难以言喻的快乐。
——如果他拥有更多呢?
金钱和权利……他想要更多,更多。
程野原本以为金钱,权利和美貌就是实现梦想的极致——有钱有权做什么都可以,再加上长得美,无论做什么都会被轻易原谅。
这种想法在今天被打碎了。
程野跌坐在地上,他的世界观破碎又重塑,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瑟瑟发抖,他看不到客人战斗的身影——但是他能看到从604一直被贯穿到赌·场外围的人形大洞,以及巨响过后从六楼一路延伸到地底的深坑。
除了金钱,美貌,权利——
呈野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全场只有他最失态,从客人到侍女,所有人都对这震天动地的一幕习以为常。
这就是二层和六层的差距——
美貌作为敲门砖,为他打开了这个世界最真实、最隐秘的那部分。
除了金钱、权利和美貌——还有武力。
“好啦,我们继续玩吧~~发牌。”
世界顶端的玩家们纷纷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刚刚还在把尼罗椎按在地上暴打的全素对呈野发出命令,轻快的语气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倒飞出去撞塌了八面墙的布步哲,也不知何时回到了他的座位上,没什么表情的点烟抽了一口,乳白色的烟雾顺着他的微张的唇缝呈线状逸散出来。
“请下注。”
呈野目光灼灼地看着全素。
她侵略性的美,所有长眼的都能看见;
挥金如土,她很有钱;
每句话都充斥着一种不容反抗的上位者气息,她惯于发号施令,对权利习以为常。
美丽,金钱,权利,和实力。
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她做什么都会被原谅——但她无需被原谅,因为她的行为本身就是对的。
胜者为王的世界,没人有资格原谅强者对弱者做的一切。
“我的明牌是a,诸位有需要买保险的吗?”
(规则:发过牌后如果庄家手中拿到明牌a,玩家可以买保险,保险金是玩家当初下注的一半。如果押过保险后,庄家的另一张牌为10、j、q、k,那么需要赔给玩家2倍的保险金。)
呈野知道自己如果想要抓住机会勾搭上红发的女客人,最右边坐着的那个黑发少年就是他最大的障碍。
“不需要。”
察觉到他的目光,黑发少年抬头看他,嘴角微勾起意义不明的弧度。
——赤·裸裸的嘲讽。
他俩没有任何可比性。只挑一个的话,傻子都知道她会怎么选。
除非——
呈野下意识地又看了眼最左边的金发男人——这个仿佛能察觉到呈野想干什么的男人,露出了一个让他倏间毛骨悚然的微笑。
……只要他稍微化妆……
呈野浑身冷汗,艰难地控制住自己想发抖的身体,僵硬地想:如果她不看气质只看脸,他完全可以让自己的脸和金发男一模一样。
——甚至比金发男更好看。
【604贵客点名要金发碧眼美少年,4、5楼没这种类型,让2楼的吉娃娃上去。】
【2楼?层数也太低了,什么也不知道上去就是送死。604那个金发有点像通缉令上的尼罗椎·希尔顿,谁知道这七个人是不是清饼队。还是换4楼的吉祥星吧,她更机灵。】
【知道惹不起还自作主张,604点名要的是「金发碧眼美少年」,不是金发碧眼美少女。】
【好吧。大厅里那个呢?他也算是美少年吧?颜色不对无所谓,脸好看就行。一起送到604给贵客开心好了,叫他不知收敛赢了这么多钱……】
大佬们的对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他们没有任何避讳吉娃娃的意思——他当初仅仅以为是要自己出卖肉体,现在想来自己也太天真了。
这不是出卖肉体,这根本就是要他送死。
呈野内心疯狂尖叫危险:顶着与疑似国际通缉犯一模一样的脸去勾引他的同伴?
——那放弃机会呢?
“啊呀,一张k一张8,18点再加有点危险呢,这把我还加吗?”
全素是从来不算牌的,哪怕其实她能清楚地记住之前102把每个人得到的牌,她也懒得翻看记忆算概率。
费心费力,赢了也不快乐。
既然不快乐,赢了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她偶尔也会觉得土黄脸说不定会无聊——虽然他抱着她根本不会无聊,也会随口问问他,让他参与一下。
“加了小几率赢,大几率爆。不加100%会输。”爱因菲比曼语气很平淡,全素问什么他就答了什么,“加吧。”
可是他的回答听在呈野耳朵里,却觉得这银发男人分明就是在提醒他——选择放弃,也是会死的。
是了,黑发少年也不是善茬。
呈野一边想着,一边发给全素一张新牌——9。
他只能赌小概率。
赢,得到实力;输,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