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痛苦(1 / 1)

[欧巴]

两人躲在秦敛的寝房里温存腻歪了大半天,等到回神注意到时辰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温溪已经出宫一整天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至此,两人的关系有了实质的推进之后,现在正是情最浓、最黏黏糊糊的时候,你舍不得我,我抛不下你。

晚膳是窝在秦敛的寝房里用的,吃的是火锅。

本来温溪想要下床后就直接离开回宫的,奈何男人黏黏糊糊的不太情愿,软磨硬泡,温溪答应他留下来等吃过晚膳以后再回去。

秦敛问她想吃什么,温溪有一问难他,故意开玩笑说自己想吃火锅。

火锅这东西在大召原是没有的,也是温溪和柳诗婳从前私下里吃过那么几回,并没有广为流传,她想秦敛说不定也拿不出来。

谁知秦敛很自然地点头应下,没一会儿就叫人端了锅子上来,所有温溪爱吃的配菜白洛慢慢一桌。

在严寒的冬日里,能和自己在意的人头碰头吃一顿如呼呼的火锅,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温溪吃得额头冒热汗,胃里暖烘烘的。

等吃完了火锅,已近亥时,再不回去宫门就要下钥了,原本暗暗沉沉一天,到了夜晚的这个时候,呼啸起了北风,天儿骤然降温,空气中带着凛冽的湿意,新一场的大雪即将来临。

秦敛虽然不舍,但也知道她必须得回去了。

他亲手给她过好了狐裘斗篷,戴好斗篷的帽子替她遮挡包裹严实,将她送出门外。

本来他是想亲自把她送山府门外的马车,但温溪怕被人瞧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更是念及他那一瘸一拐的短腿,坚持拒绝了。

因为依旧很晚了,温溪怕走大门太过引人注目,就打算从东院的一个小角门里出去。

从秦敛的寝房到那小角门必须要穿过秦府的花园,

花园很大,有一半大半划在东院,还有几处偏僻的角落是属于西院范围的,西院的镇国公一家子看秦敛犹如看恶鬼,西院在府里的活动范围很小,平日里也就只能在这个几个花园的角落里透口气,煎炒秦敛像是猫见着老鼠一样。

“夫人……咱们还是回去吧,再过去就是东边的地界了,若是被你东院那位的人发现抓了把柄,准没我们好果子吃,老夫人那里也……”

花园角落的最深处隐隐传来几人不安的私语神,可惜温溪一行人只顾着在夜色中认真朝前赶路,在耳边呜呜风声的干扰下并为有谁察觉到。

来人是镇国公夫人杨氏,她是趁着这会儿她那个事儿多脾气大的婆婆睡着了之后想出来透口气,听说花园里的腊梅开了,极是爱花的杨氏就打算来折几只回去插在花瓶里。

可是西院分到的那个小角落只有几颗早就光秃秃的大树,小梅林尽数都在东院的地界。

杨氏年纪到底轻些,耐不住西院每日战战兢兢又需要看人脸色过活的日子,索性一咬牙,跨过了分界线,想着在东院的花园边上折上几支也应是不会被东院的人察觉。

“你小点声,这里有没人,我就折几只腊梅很快便回去,谁会知道。”杨氏压低了声音。

她进门晚,和镇国公成亲的时候秦敛人已经离了秦府擅自出去闯堂了,所以严格来说,杨氏和秦敛之间其实并无任何仇怨,后来秦敛衣锦还乡掌了秦府的大权,动手料理了曾经欺辱过他的所有秦家人,但还真没怎么特意针对过杨氏。

秦敛大多时候都像是不知道有杨氏整个人的存在一样,杨氏倒的那些霉其实都是受了自己婆婆和丈夫的连累。

她独自一人出来跨过东院边界折了那么三两只梅花,即便秦敛知道了,想必一个大男人也不会过多为难她一个无冤无仇的弱女子的……杨氏如是安慰自己。

然后她鼓起了勇气迈进了东院花园的边缘地带,心中怯怯又不安,小心翼翼地开始折梅,可才折了一支,她身边陪着她来的正给她望风的贴身侍女突然低低惊叫出声,“夫人!有人!那边……从东院寝院那边方向过来了!”

杨氏一惊,抬头朝侍女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东边寝院方向隐隐有灯火移动,一群人正朝这边走来。

她也再管不得折什么梅枝,看着慌乱不已,在原地转了几圈,还伸手扶正了头上有些歪斜的金枝朱钗,然后似是不甘心一般轻轻一跺脚,拉着侍女一起躲到了边上一颗参天大树的树干后头,悄悄伸出头观察着越来越近的灯火。

一行五六人,杨氏瞧着,秦敛身边最得用的侍从陈和也在,而走在最中间被众人仔细护着的并非秦敛,而是一个披着狐裘斗篷看不清面目的人。

从身形来看,这是个女人……

杨氏身边的侍女小声好奇道:“都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个女人从那位寝院的方向出来呀?瞧这见不得人的架势,该不会是……”

说到一半侍女就不说了,因为那一行人的灯火正快速朝这边移动过来,

不过几个喘息的工夫,那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她们不远处的正前方,杨氏依旧看不清那斗帽遮挡下那女人的样子,只觉应是个身形袅袅的年轻女人,还有映入杨氏眼帘的那一件泛着柔和光泽的华贵白狐裘皮斗篷。

杨氏看着一行人从她眼前走过去,耳边响起了自己侍女低低的说话声,带着浓浓的不屑和鄙夷,“瞧着样子打扮还真是贵不可言,也不知是哪个不知廉耻的攀上了东院那位……”

“住嘴!”杨氏低声严厉呵斥。

侍女被她吓得立刻禁声。

而杨氏,幽幽的目光一直追随那一行人渐渐走远,直到那灯火的亮光最终消失在了黑暗中她都还在看着,她的牙齿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都快咬出了血来。

杨氏还在闺阁曾随父母入宫参加过一回宫宴,见过当时的温皇后几次,所说不熟,但也是有印象的。

方才,那一行人,她虽然看不见被众人围在最中间的那个女人的模样,但她认得那个边上搀扶着女人手的那个白面无须的男人。

那个是坤元宫的掌事太监……

杨氏握着梅枝的手越握越紧。

温溪悄悄出了秦府后上了马车,直奔皇宫的方向而去。

这时候,天儿已经开始零星飘起了雪花。

马车嘚嘚前行,马蹄落在地上捡起那尚未化掉的雪花。

从秦府角门出来后左拐右拐,走的都是不引人注意的小道,这其中需要穿过一条不怎么宽的平民百姓聚集的巷子,本来马车是匀速一晃一晃地朝前跑着,跑到一个地儿的时候忽然就慢慢地停了下来,耳边还能隐隐听见马车外传来的哀嚎哭声。

温溪正靠着软垫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嘴角犹挂着从秦府出来时的微笑,两颊也依旧泛着红粉,感觉到马车停下来不走了,外头还有哭声,她便睁开了眼睛看向身边的林秋娘。

林秋娘立刻掀开了车帘探身出去向外面的车夫打听情况,几人窸窸窣窣地说了一阵。

回身后林秋娘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在温溪疑惑追问的目光下才慢慢开口,“车夫说……前面有户人家突发丧事,有些混乱,堵了巷子……”

温溪的笑容渐渐敛去,她叹了一口气,“死者为大,这天寒地冻的,他活着的家人更不容易,你让车夫转头退回去,咱们绕道吧。”

“是。”

……

很快,马车调转了头,正准备要再次扬蹄离开时,忽然雪夜紧密的长空被一道凄厉的女声划破,传入众人耳中。

“我的儿!我的孩子——”

椎心泣血的一声啼哭,而后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哭喊声。

温溪原本已经闭上的双眼蓦地睁开,脸上原本如粉黛般的嫣红刹那间褪尽,在那哀嚎的哭声中她呼吸一窒,放在膝上的手死死揪紧了衣摆。

林秋娘注意到她的脸色,面露担忧,“主儿……”

温溪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木窗,对着前头的车夫高喊一声“停车!”

马车立刻就停了下来。

温溪几乎探了半个身子出去,吹着瑟瑟寒风朝方才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有一户人家,灯火通明,人进人出,四下也三三两两地站着人正在窃窃私语的叹息议论。

那哭喊声是从那户人家的门内传出来的,凄厉的哀嚎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很快,一口小小的棺材就从那家门里被抬了出来……

只那么孤零零的一口小棺材,被两个大人抬了出来,没有吊白绸,没有挂白幡,没有众人吊唁的丧礼,有的只是后面跌跌撞撞跟出来的一个披头散发状如疯癫的女人。

女人已经哭哑了嗓子,疯狂地想要上前扒住那口小小的棺材不让其离开,却被身后的几个人死死拉住,整个人都在疯癫挣扎……

眼前的一幕幕仿佛从温溪记忆深处传来,温溪脸上最后残存的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

她的身体在微不可见地发抖,慢慢地缩身回了马车厢内,手却依旧聊着车帘,任由外头的风雪飘进来打在她的脸上。

“娘娘!娘娘我们回宫去吧!”林秋娘看着她这幅模样就知道温溪在想什么,面色焦急地去挽温溪的胳膊。

温溪没有多大的反应,不久之前的情爱喜悦这一刻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眼中再也不见任何温暖的笑意,她眼神空洞,望着黑夜中飘落的雪花,突然轻轻开口了:“秋娘,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今天是廿六了,我竟忘了,没了仇恨的目标,我竟只顾着自己快乐了……我差点忘了……珠珠离开我的时候,也是这样下着大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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