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冬季温室中的玫瑰珍贵异常,能避开满宫人的视线搬这么多玫瑰花到月阁来,温溪知道,实属不易。
然而就是这些实属不易的玫瑰花瓣,最后也没能完成它们该有的使命。
不大的暖阁内充满着浓烈的玫瑰花香,初时还好,待得久了,那就有点不大好受了。
温溪虽然没有什么花粉过敏症,但她有些鼻炎,到了冬季或者默写气味浓郁的地方待久了就会犯。
暖阁里除了温溪和秦敛两个,其他人都很识趣地退走下去,本来这么美好浪漫的氛围总能令人生情。
秦敛酝酿足了情绪来来回回打了好几遍腹稿,可到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几句,就被温溪一个接一个的喷嚏煞得差不多了。
……
两人出了暖阁,暖阁外还有一个半壁对外敞开的亭阁露台,温溪叫祥生放下了两边厚实压风的幔帘,只留正前方面向外城方向的那一面。
两人互相倚靠坐在铺得厚实的裘皮垫里,温溪半个人窝在男人怀里,手里端着杯温热的梨水偶尔啜饮一口,因为她从病中初愈,男人不许她喝酒。
从阁楼上,可以居高临下地眺望宫外茫茫的雪景,银装素裹的莽苍之景,确实挺美的。
温溪抬头看一眼男人的神情。
依旧是那副耷拉着脑袋的沮丧模样,显然这么美的雪景完全没能入男人的眼。
温溪憋着笑,凑着头在男人下颌处亲了亲,“好了好了,干嘛一直垂头丧气的。不是你想得不够周到,是我自身的问题了,那样的花瓣铺地我极是喜爱的,虽然花瓣没怎么用上,但露台看雪景这一环节我也是极喜欢的。就你我二人,坐在这里将半个京都的雪景都尽收眼底,再没有旁的人来打扰,多好……哎呀快点笑一笑啦~~”
身旁的炭盆里发出哔剥的炭火爆裂声,让这个围着幔帘的小小二人世界暖烘烘的。
秦敛依言嘴角漾出好看的弧度,黑曜石般的双眸中满是流光,他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低头回吻怀里娇软明媚的女子,替她将盖在腿上的狐裘毯往上拉了拉。
温溪鼻子轻轻嗅几下,闻到了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炙肉香味,她咽了口唾沫,用手指点点男人的胸膛,再指指帷幔边上的烤炉,理所当然地撒娇,“好香啊,肉应该是熟了,快去快去,我要吃中间最嫩的那块里脊肉,刷梅子酱的。”
男人温和地笑笑,心甘情愿地爬起身,走到烤炉边,先是给碳火上的牛肉翻了个个儿,拣了温溪点名要的里脊肉确定可以入口后,沾了梅子酱放进碗里,端回碗,又坐回了温溪身边。
他用银叉叉了一小块肉,吹了吹,喂进了温溪嘴里。
温溪张嘴将炙肉咬进嘴里,外焦里嫩,火候掌握得刚刚好,梅子酱酸酸甜甜,还带着牛肉腌制过后的咸香,滋味甚是不错。
吃炙肉是温溪提出来的,男人年幼疾苦,长大后又陷于权力的斗争中无暇他顾,所以论吃喝玩乐还真没温溪这个拥有两世记忆的人精通。
她看着这茫茫雪景,觉得光看雪景也没什么特别有意思,她这病了几天,嘴里也没甚滋味,就想着搞些烧烤呗!
秦敛自是什么都依她,而且让她惊讶的是,这个男人炙肉的手艺也是相当不错。
温溪一连吃了三颗牛肉粒,然后从秦敛手中拿过银叉,插了一颗肉粒放进了他的嘴里,眼睛里亮晶晶的抬头询问他:“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秦敛咀嚼了几下,眉眼间的笑意更甚,他将肉吞咽下喉,然后将手中的盘子随地一方,揽过怀里的女人,在她额头又是缱绻一吻。
可惜女人有点不解风情,一边推拒他,一边嫌弃地娇嗔:“哎呀!你刚吃过肉,满嘴的油,不许亲我!”
听了这话,男人嘴边笑意加深,索性铁臂一使力,将女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整个儿揉进自己怀里,对着那张粉唇直接印了下去。
男人微微冒头的胡渣刺到了温溪娇嫩的脸蛋,她小小尖叫一声,躲避着就是故意不让他亲,伸出粉拳垂打男人的肩头。
男人偷香成功,就上了瘾,一下,两下,追逐嬉戏,从胸腔里发出低沉磁性的闷笑声。
两人笑闹成一团,甜蜜又缱绻。
然而这样的一幕落在正前方湖对面那半壁假山后的人眼中,却是犹如山崩地裂般的震惊和暴怒……
赵韫缩在那假山身后,背靠在一片冰冷的假山石上,偷偷探出目光望向对面湖中小岛月阁露台上那对纠缠亲密的男女,惊骇怒瞪双目,呼气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他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因愤恨喊叫出声而惊惹来了人,望向露台上那帷幔吹拂下若隐若现的那对男女,目光犹如淬了毒渍的利剑,恨不得将二人千刀万剐。
赵韫自从走了门路调去了太和殿当差之后,便整个人轻松下来不少。
太和殿的差事是活少油多的肥差,他再也不用像曾经在刑司那般每日有干不完的苦力,还要担惊受怕。现在他除了朝议的时候要当当差,其余剩下的时间基本都是空闲的。
这就让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大计。
只是他觉得因为是现在自己手中最后也是最有力的倚仗王牌,他必须得谨慎使用,所以一直都在按兵不动的细细谋划中,暂时还没想好要给因为首领传达怎样的密令。
今日一早,朝议结束以后,他被太和殿的一个管事指使着取惜薪司取炭。
这本来不应该是他的活计,但赵韫一直有种感觉,这个管事自他调来了太和殿以后就一直看他不顺眼,总想着法子想要整他,这次恰好又被他抓到了机会。
从太和殿到惜薪司,几乎要跨过大半个皇宫,天寒地冻,外头大雪初停,走路都还是困难的。
但赵韫不敢有任何表露,很顺从地就出门忘惜薪司的方向走去了,那管事手里握着权,若是惹怒了他,赵韫怕自己会被赶出好不容易才挤进来的太和殿,只想着以后等他成事了在来收拾这些卑贱玩意儿。
赵韫出了太和殿,缩着有些发抖的身子一路往惜薪司的方向去,寒风一吹,这具单薄的身子更加扛不住了,然后脚下一不留神便踩着结冰的积雪狠狠地滑了一跤。
而这时候,正好有人路过,来人是他以前在刑司一起当差的一个內侍,在刑司时两人关系还是可以的,以前他在刑司日子难熬时这人暗中帮过他几次,赵韫和他确实比刑司其他人走得要近些,也是此人曾经提点过他可以抓住太和门缺人这一机会,使银子出了刑司这个鬼地方。
那人见赵韫摔倒,便放下自己手里端着的物件跑过来扶他,一听说他要绕大半座皇宫去惜薪司取炭,便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往西北方向的月阁那边走,那里偏僻,月阁背后有半座假山,从假山里过,便是一条可朝近路去惜薪司的小道,那儿虽然路窄了点,但却是能大大缩短去惜薪司的距离,还能稍微避一避寒风。
赵韫从前在宫中生活了三十几载,但也从来没去过惜薪司那种地方,若路走起这些去四司八局的路来,却是远远不如这些在宫中当差的宫人来得熟。
于是赵韫按照那人所指的路,不再走大路,而是绕到了月阁背面走了小路。
倒也确实如那人所述,这里假山后头是有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赵韫埋头走上了那条小道,虽然心中满腔怨怒,但也加快了脚步想要快去快回。
谁知走进假山后还没等他绕出去,就隐隐约约听到了前方湖中的那月阁之上有人说话声。
月阁也是需要间隔打扫,所以里有人也很正常,赵韫本没觉得什么奇怪,但当走的靠近了,他隐隐听着那说话的声音异常的耳熟,好像还是在嬉笑打闹……
因为长久以来疑心深重的性子,这就令赵韫凭空多生出了几个心眼,悄悄靠近了假山的最里面,离得更近了些,探出半个头朝那上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然后,正巧帷幔被封吹起一角,她看到里面令他血气翻涌的一幕——
一个是他曾经的怨侣原配皇后,另一个则是他曾经深深忌惮但又不得不倚重的内阁首辅,男人将女人抱在自己怀里,亲昵暧/昧,正在那里缠缠绵绵!
赵韫只觉脑中轰隆一声惊天巨雷,怒气如波涛般汹涌起来,他死死地扒住了假山嶙峋的石壁才没让自己冲出去。
狗男女!不要脸的yin/贱狗男女!
赵韫看着露台上的两个人,双目血红,恨得都快将银牙咬碎了。这一刻,他感觉到曾经所有的遮羞布被统统扯下。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宫变时秦敛回那般轻易且毫无理由地直接站在了温溪那贱女人的一派!这一对狗男女一定是瞒着他很早便勾搭在了一起,是这两人合谋害了他,然后将罪都推给淑妃,以此谋夺皇位!
赵韫喘着粗气,一双怨毒的眸子看向露台上嬉戏亲吻结束后正头碰头依偎在一起的男女,心中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想,他恨得浑身都在发抖。
怒极之下,竟生生将假山上一块凸起的山石给掰折下来。
温溪这个贱人!这个贱女人!自己尊她为后,让她坐上这国母的至尊之位,她居然敢如此背叛自己,居然还敢联合奸/夫害了他的性命,谋夺了他的皇位!
还有那狼子野心的秦敛,他早就该动手除了他!
赵韫气得快要发疯,任何能让他做联想的在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他统统联想了一遍,甚至连温溪生下的那对儿女不是自己的种都想到了……
最后直到被寒风冻得脸和四肢都开始发麻,他才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恢复了理智。
老天既然让他重活一世大概就是为了让他看清曾经无法辨别的真相,给了他一次复仇的机会。
这对狗男女,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阴恻恻地最后看了一眼月阁之上相依相偎的那对男女一眼,冷笑着悄悄隐进假山之中……
月阁,露台的帷幔之后,温溪因为病后初愈胃口本也并不佳,烧烤这种食物到底油腻重口些,她被喂了几口之后就有点吃不下了,身上裹了裘皮绒毯,窝在男人暖烘烘的怀里,边上还燃着炭盆,让她暖熏熏地想要闭上眼睛。
秦敛低头,看着怀里睡意上头的女人,替她将绒毯往上拉了拉,抚着她的背轻声道:“想睡便睡罢,过会儿我唤醒你。”
温溪放松了神情,慢慢地睡了过去。
秦敛怔怔地盯着怀中女人恬静的睡颜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抬起头,朝着正前方下首的那座假山角的方向状似无意地轻轻一瞥,眼中有幽冷的光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