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龙一门的日常
我——九头龙八一和弟子——雏鹤爱的一日始于将棋。
“爱,准备好了吗?”
“好,好了!”
榻榻米上放着一本残局题库。师徒二人正座在前面。
小学生的弟子把双手撑在榻榻米上,身体前倾,前后摇晃着娇小的身躯进入了临战态势。
我捏住题库封面的一角……
“开始了哦?ready……go!”
用枪手拔枪一般的气势,我翻开了题库。
第一题非常偏重实战。很可能出现在对局终盘的棋局。
这个问题要是败给弟子我这个职业棋手也就白当了,读题瞬间我就解出了将。
“知道了。3一角到2五金的十五手将。下一个。”
“嗯!”
先手。翻页。下一个问题是玉在中心,飞车和角呈/型的曲诘(曲诘,初型和成型都有意义)
一个在实战中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棋局——
“解出来了。是5六金到2二龙的十九手将。”
像这样和弟子竞争还是最近才开始的。我在解残局谱的时候爱就会在另一侧把头探过来瞅棋谱,不时发出“啊”啊“哦”的叫声。明显解得比我还快啊,明明看到的谱是反的。
于是,不知不觉间她就乖乖坐到了我身边和我一起解题。现在两人已经开始竞赛谁解得快了。
站在将棋界顶点的龙王和一个四年级小学生竞赛这到底闹哪样啊!虽然会这样想也很正常,但这个神奇小学生真的是残局谱神之子啊。用人间的标准去衡量也是毫无意义。
“好,最后一题,开始了哦。”
“嗯!”
翻页——啊,这,这是啥?!
“很简单的入玉型嘛。盘上子是飞车、银和金,手持子是角和金,么。应该很快能将死吧。嗯?可是意外地……”
“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
不妙,爱的引擎全开了。我慌了。
第一手的选择并不是很多,选一个最不可能的……
“知道了!3八银,消银,把金打到玉后面,然后把角打到9筋上,用角合防住,接着拿下2八玉和金,接3八马……”
“那样就打步(打ち歩,打出手持子的步将死对方的玉,犯规行为)了。”
“诶?”
“解出来啦!不是3八马,而是从4九马到2八马的23手将。”
“啊啊混蛋,是打步啊。”
我选择的顺序是打步将,打出步将死玉的行为和二步之类一样,在将棋里是犯规行为。
“哎,初形的4九银是障碍子这点还是留意到的啊,没想到这里面留着打步的变化啊,傻乎乎地就中了圈套啊。”
“回避打步太舒服了!”
“从两次变化合子的应手到舍马捌子,用仅仅六枚子就能实现这样的棋路啊……哎,厉害,真是杰作啊。”
我只能叹气。比起输给弟子的悔恨,心头更多的是对于能够邂逅这本残局题库的感谢之情。
解完题的爱也是如痴如醉。
“看了这样的残局,连自己也都想要制作残局谱了呢。”
“是啊是啊。”
残局谱是艺术。它并非单纯的谜题,领会作者融入棋谱的棋思是解题的第一步,从那儿开始的发展和收束会给人带来一种读完一本小说一般的感动。
“不过在将棋修行中师父可不建议你去编残局谱哦。”
“为什么啊?为什么解题可以编题就不行啊?”
“一开始编用的时间就是无底洞了。”
解题只需一瞬。但编题就会无比耗时。
编本题库历时十年的例子司空见惯,甚至有耗时30年的作品。编完了却也拿不到一分钱。
过分心醉于残局谱创作而丢了工作赶跑了妻子儿女搞垮了公司,玩个将棋却把自己人生给将死的逸闻不胜枚举。真心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据说残局谱的创造力和将棋的棋力其实没啥关系呢。”
“真的啊?”
“在实战中有出现过残局谱那样干净的终形吗?”
“嗯……没有诶。”
步数越多,棋局越是艺术,就离实战越远。跟幻想小说一个道理。
不过正因为如此,残局谱才超级有趣!
“就拿刚才那个入玉型的谱来说,如果是实战,玉就算到了九段也就是敌方阵地最深处也是将不死的。而且有名的残局谱作者的棋力往往出乎意料地仅有业余一段。”
“那还能编出那样的残局谱啊?!”
残局谱和实战将棋是两回事。在顶级职业棋手中,因为“实战中不可能有那么干净的将”而不把残局谱纳入练习范围的棋手也大有人在。
那么究竟把哪种练习进行到哪种程度才最合适呢?这个问题也是无解的。
比别人练得多并不意味着就会比别人强。
将棋之路就是如此险峻且迷雾重重。
“所以说啊爱,不要一味去解残局也不要一味下实战将棋,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平衡的练习比重也是很重要的哦。要时刻注意这一点。”
“师父师父!这个也好有趣!”
“你在听我……噢噢,不设防玉吗。”
玉的一侧没有任何防御子的残局谱。
看起来很容易能将死,但和刚才那题一样因为入玉了所以很难把握将死的棋路。
这个就先把飞车打到2八……
“到2四金的59手将吧。36手的步的中合和39手的2四飞车真是爽啊。”
“真不愧师父,一瞬就解出来了啊。”
“明明自己先解出来了还说风凉话,气死我了。”
“诶嘿嘿”
爱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可恶!可爱死了!想要无条件地喂她点心吃。
“经常能看到这个作者的名字呢!怎么读来着?gekkou?”
“这个是会长啊!”
“诶?”
“会长啊。月光圣市会长。”
“会长?”
“日本将棋联盟会长啊。在职业棋手里最有地位的一位。话说他可是十七世名人啊。”
“对、对不起。师父以外的职业棋手我基本不认识。”
爱开始将棋才四个月。而且契机仅仅是因为在现场看到了我下将棋的样子,然后用残局谱和网络对局自学了三个月。尽管靠着惊世骇俗的才能棋力飞速上升,但说到底还是初学者,要教给她的东西还数不胜数。
“对了师父,今天有什么安排?研究会吗?还是要出门?”
“今天要外出工作。而且爱也要跟着去。”
“工作?今天可是休息日啊?而且我也要跟着去?什么工作啊?”
从抽屉中取出西服,我答道:
“是教学练习(lesson)哦。”
神户
“好厉害!这里就是神户啊!”
神户,三宫。
从列车下来的爱被休息日的人流推搡着,满眼发光地抬头望着我。开心得好像是来春游一样。
“离大阪好近!一转眼就到了。”
“从大阪站坐新快速只要20分钟嘛。”
从关西将棋会馆和我的公寓所在的福岛到大阪站只有环状线一站的路,算上换乘时间也只需30分钟就到了,联盟还真是建到了个好地方。
“爱,手。”
“嗯!”
穿过检票口,我拉住了爱的小手。
爱刚从北陆过来,要走散了就麻烦了。
“可能挺羞人的,不过也不要松手哦。”
“绝对不松手!再也不松手了!”
“哦,哦……”
不再松手了那倒也头疼了。
“哇哇哇师父,到处都是人和店!”
“休息日的神户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哦,再走一段就到异人馆了,还有本愿寺别院和南京町的中华街什么的。”
“异人馆?中华街?”
尤其三宫可是游客密集的神户人气观光点,人当然多得不得了。再加上春天可是旺季。
在这样的人山人海之中,爱也是特别醒目。一只手紧紧牵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拎着心爱的信玄袋(棋手在头衔战使用的搭配和服的手提袋。大小正好能放下一把扇子所以很受青睐)的爱沐浴着过往人流的注目礼。
首先卖相就无比可爱,光凭这一点就已经鹤立鸡群。
再加上爱天真烂漫的性格让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流露出如同小狗一般的惹人怜爱的魅力。
口齿不清的甜蜜嗓音,丰富多变的表情,不管做什么都显得无比可爱。
“不妙啊,这可不妙啊,根本无法抵抗啊。”
“师父,什么不妙啊?”
“啊没,没什么”
不妙,被弟子绝伦的可爱魅惑导致我完全忘掉了工作开始享受神户观光了。都已经无意识地进了本来根本不打算进的咖啡馆开始一起吃起了蛋糕。
“啊,是说这个蛋糕啊。嗯,确实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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