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彩儿见阮卿表情虽然冷淡,但好歹是应下了,便高兴起来,“我就说阿阮你是个心肠好的人,以前我蒙了猪油心,对不住你。那…日后我将绣品拿过来,你帮我参谋参谋。”
因此,之后的几日,唐彩儿常常往她们斋舍跑,一起刺绣。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是之前那般高傲盛气凌人,甚至连庄晴明里暗里的讽刺也不当一回事,时不时请教阮卿一些绣工上的事。
就这样过了些时日,终于迎来了黄姑姑考试的日子,这个考试也很简单,只需将绣品交上去,再写一篇关于此绣品的文章,然后由黄姑姑亲自筛选。
阮卿与庄晴交上去之后,便忐忑的等了两日,庄晴自己没报什么希望,该吃吃该睡睡,而阮卿则整日盼着有消息传来。
第三日,终于有消息传来了,不过,却并非好消息。
青衣小娘子来叫阮卿时,她正在洗漱,准备去学堂。
“阮卿,黄姑姑让你过去一趟。”
阮卿一顿,莫不是自己通过了?
她速速洗了把脸,收拾整齐后便兴冲冲的往黄姑姑的屋舍去。
进了门,见黄姑姑坐在案桌边,脸色沉冷。她将一张绣帕扔到她面前,“这便是你证明的自己优秀?”
阮卿不明所以,捡起绣帕,打开一看,正是自己的绣品。但却变了,有些地方被人改动,颜色衔接处太突兀,线条不流畅,看起来一塌糊涂。
她愣住了,“这...这...我不知发生了何事,这绣品原先不是这样的。”
“我也信你不是出这种低级错误的人,但这只是在绣工上。可是,你却在生活上屡屡犯低级错误。”
黄姑姑顿了顿,“一个人的本事,不光要体现在工艺能力上,也要体现在生活智慧上,可见,你虽有些资质,却也愚钝,并非你口中优秀之人。”
“我的弟子中,不允许出现愚钝之人,你可服?”
阮卿此时满心慌乱,却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黄姑姑说得对,她在生活上显得愚钝了,让小人有机可乘,害了自己,这能怨谁?
可就这样失去了机会,她实在难过,看向黄姑姑道:“就不能再给学生一次机会么?正如您所说,我或许愚钝,可只是现在愚钝,并不表示日后也会,人总是吃一堑长一智,不是么?”
“看不出,你口齿倒是伶俐,只是,有些机会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人生能有几次错过?不是次次都能恣意妄为,此话,便赠与你,日后做事需慎行,你去吧。”
此事一波三折,令阮卿实在失望疲惫,为了这次考试,她不眠不休,可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竟会是这样,若是她的绣品不如人,倒还令她心甘情愿,可如今,却是败在小人身上,实在令她心痛。
庄晴得知此事,气得咬牙切齿,“我就说那个唐彩儿是个黄鼠狼,还以为她改邪归正,也就阿阮你心软相信她。没想到那人心中竟藏着如此肮脏的心思。”
阮卿也不是信她,只是没想到那人表面功夫做得如此好,背地里却打的这样的注意。
“走,我们去找学监告状去,至少要让别人知晓,她唐彩儿内里是个什么烂芯子,看她还有没有脸在学院里待下去。”
庄晴义愤填膺,可阮卿却冷静下来,“我们无凭无据,学监如何相信我们?万一认为我们在无理取闹呢?”
“......那,那就这样算了?”
不算了又能怎样?正如黄姑姑所说,是她愚钝,不够谨慎,错信小人,“算了,阿晴,此事我们没有证据,日后再遇见那个唐彩儿,我们绕远些便好。我现在有些心累,想好好静一静。”
阮卿无精打采的躺在床上,反复想着黄姑姑说的话,眼眶泛红,了无睡意。
曾经在桥塘街,自己只管卖花糕绣巾帕,从不问外事,如今来到女德学院,才发现,许多事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世事险恶,人心难测。
黄姑姑说得对,自己大意了。
可......就这样错过这次机会吗?
翌日一早,阮卿再次来到黄姑姑的屋舍外,天还蒙蒙亮,她穿着单薄的青衣站在晨露下,一动不动。
手中捧着一个小匣子,里头是她连夜赶制的绣品,她不想这样错过,希望能再次争取机会。
黄姑姑的婢女已经早起准备洗漱用品,见阮卿在外站了许久,于心不忍,便劝道:“我看你还是回去罢,黄姑姑即是做了决定,便再难更改。”
阮卿摇头,仍是固执的站着,“谢谢你,我等黄姑姑起身了,将东西交给她便回去。”
那婢女叹了口气,听见屋子里有动静,便赶紧进去服侍。
黄官首有早起的习惯,每日寅时便起了,她今日见婢女脸色犹豫,似有话要说,便问道:“何事?”
在黄姑姑身边做事,向来不允许下人多嘴,婢女之前也不敢说,此刻见她问起,便小声提了句:“外边有个学生,寅时一刻便站在外边等您了,说是有东西要交给您。”
“可知是何人?”
“她说她叫阮卿。”
“......”
黄官首洗脸的手稍顿了下,没想到那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竟有这般不服输的意志,倒是让她又多看了两分。
黄官首不紧不慢的洗漱好,出门时见阮卿笔直的站在桂花树下,眼底乌青,神色疲惫。
“你找我有何事?”
阮卿见她出来,心中欢喜,熬了一夜又站了许久,走起路来有些恍惚踉跄,她来到黄官首面前,将手中匣子递过去,“黄姑姑,这是学生重新赶制的绣品,还请您过目。”
她双手高举,许是过于疲惫,有些颤抖,举了片刻,黄官首才接过匣子,叹气道:“行了,你回去歇息罢,有消息会通知你。”
阮卿高兴起来,眼中顿时涌现喜色,一个劲的福身感谢,“谢谢黄姑姑!谢谢黄姑姑!”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日下午,学院红榜上便出现了三个人的名字,阮卿霍然在榜。
三人中,有两人皆是出自甲班,学业优异,而唯独阮卿是出自丙班。
围观的众人沸腾了,这个阮卿到底是何来头,为何区区一介庶民能得各样贵人的青睐?
当然,事后必然会出现各种流言揣测,在此暂且不提,却说程倩得知此事,气得又摔了好些瓷器。
李湛也得知了阮卿成为黄官首的弟子的消息,他到觉得没什么,不过见阮卿给他的信中提到此事,似乎颇为高兴。以前她回信时总是很简短,而这次却破天荒的写了整整三页纸给他,字里行间满满透着喜悦。
媳妇儿高兴的事,那他就高兴。这
段时日,他们各自忙着准备考试,已经许久没见了,借此机会,想着等旬休日带她出来放松一下,便提笔写信,诉尽思念之情。
今年的夏季不复往年那般燥热,偶有清凉舒爽的风吹过,令人心旷神怡。
今日天气甚好,万里无云,阮卿一身水红轻薄罗纱裙,头上簪了一朵彩蝶珠花,摇摇颤颤,很是俏皮可爱。她还特地用了年前李湛送的那盒口脂,显得小嘴儿饱满红润、光泽诱人。
她俏生生的站在学院门口的槐树下,等着李湛来接她。
今日是旬休日,门口准备回家的人颇多,阮卿这副清水芙蓉的打扮,倒是惹得路过的儿郎们多看了几眼。
李湛也瞧见了,心想,他媳妇儿也忒招人了些,于是赶紧跳下马车将她扶进车厢。
阮卿不知发生何事,“这样急么?我们是准备去哪儿?”
“我饿了,咱们先去吃午饭。”
他们来到东市一处酒楼,李湛要了个厢房,点了些招牌菜,便坐在一旁杵着下巴欣赏起媳妇儿来。
阮卿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是哪里有不妥么?为何......要这样看我?”
李湛许久没见她,笑得满眼是星星,“许久没见,便想多看看。”
“......”
他这样直勾勾的眼神,让阮卿脸颊羞红,别过脸不让他看。
“卿卿今日真好看,适才我在学院门口瞧见了,好些儿郎都盯着你看呢。”
这语气有些酸,阮卿噗嗤笑出来,“哪就是盯着我看了?也就...正好瞧见罢了。”反正她没发现有谁盯着她看,能盯着她的,也就眼前这位世子爷了。
阮卿一笑,如春风过隙,挠得李湛的心痒痒。
他正待说些什么,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有两人进来,“见陆安在门口,便知是你,没有打扰二位吧?”
来人正是六皇子李晟和程倩,六皇子见阮卿也在,稍微惊讶了一瞬,便也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自从游龙那日后,阮卿对六皇子印象极差,这人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却是表里不一。因此,她起身福礼时,态度不冷不热,略显疏离。
程倩见了李湛与阮卿在一起,妒意瞬间蹿上心头,却极力忍耐脸上的表情,硬生生扯出笑容,娇声道:“湛表哥也在此吃饭,真是太巧了,我和晟表哥刚来此,还没点菜呢,即是撞见,不防一起吃吧?人多热闹些。”说完,也不等李湛回应,她自顾自的坐在他的左边。
李晟也顺理成章的坐下来,还自作主张多添了几道菜。
阮卿不喜两人,但见李湛不反对,也没说什么。
等菜期间,李湛对阮卿颇是照顾周到,又是给她倒茶,又是递点心,还小声提醒她别吃太多,一会儿要吃饭。
这一幕看在程倩眼中,嫉妒得桌下的手都快将巾帕扯烂了。好不容易等菜上来,李湛越发殷勤,不断给阮卿夹菜,柔声问她喜欢吃哪个,又给她挑鱼刺。
程倩心里堵得简直吃不下饭。
小二又上来一道清蒸鱼,李湛伸筷子去夹,但清蒸鱼离他有些远,恰巧放在程倩面前。于是,程倩笑道:“我记得湛表哥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菜呢,来,我夹给你。”
这时,默默在一旁吃饭的阮卿抬头向两人看去。李湛见媳妇儿看过来,心头莫名一颤,手一抖,硬生生的将筷子转了个方向,对程倩说道:“我现在不爱吃了,这鱼味儿腥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好险......幸亏我反应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