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着封在尸门上层层卷叠上勾魂链,我眼前闪过墨逸一下又一下凌厉的抽过去的样子。
尸巫贪食生机,如若没了血肉填食,怕是早就出来了。
先有陆思齐以身入尸门,接着墨逸将巫魅之心和梦蝶扔了下去,后有张天师以身献祭,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内里却给我们争取了很多时间。
墨逸以一人之力抽对,自然很吃力,更何况,他还只是一缕神魂,并不是真身。
可我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一次次的谎言,就算再善意,终究也是欺骗吧。
朝杨姐笑了笑:“泰山挺远的,我就不去了吧。”
“他应该在府宅。”杨姐复又加了一句,认真的看着我道:“你别怪他,泰山有多重要,你应该知道。云家镇守尸门,府君身为天帝之孙,真身镇守泰山片刻不得离,他责任比你还重,自然也知道镇守的重要性,也知道镇守的痛苦,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肯将真相告知你。”
周叔用砖刀敲了敲砖,我朝杨姐笑了笑,没有接话。
鲁班术砌房子自然很快,杨姐他们这四天里已然将整个村子扫了一遍,除了找到了一堆扭转成一团的血丝虫和一大桶胳膊粗的黄鳝外,并没有发现吞生草根和血尸,当然也没有勾舌和其他的。
他们四天四夜都没有休息了,确定没事后,杨姐就带队回去休整,走之前杨姐依旧让我去看墨逸。
到了晚上,周叔已然将院子的范围格局砌了出来,就带田小婶回去了,她是一具阴魂,离了养尸地的阴气不行。
齐楚借着杨姐他们留下来的装备煮了面条给我,姚铃给我测了下血压,确定没事后,就围着齐楚问这问那。
她声音很好听,清脆而又不尖悦,轻轻柔柔的,听着很舒服。
可我总是出神,摸着怀里一块木牌,看着对面的蛊洞,我有点晃神。
那边已然没了巫唱,整条河堤都被大水冲平,似乎所有的东西都淹没在那场大雨中,幸好前一次大黄鳝跑出来,在村两头的河里结了网,要不然这些大黄鳝跑入主流,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来。
杨姐说墨逸可能在府宅,想想也是,这府宅本就是他住的地方,以前移到蛊洞上方,只不过是方便我而已。
可怎么去见他?
隔着衣服捏着木牌,我第一次有点纠缠。
看吧,心里依旧有隔阂;不看吧,却又挺想看看他的。
看吧,张天师说过,尸门只是暂时被封,陆思齐就算有血丝虫母虫又能守多久,他还跟我有中元节之约,那么我最终还是要和巫魅一样镇守尸门的,到时只会让墨逸伤感为难。
不看吧,心里却好像空落落的,就算我不提他,不问他,可终究,心里还是有他……
“云清?云清?”姚铃推了推我,顺着我眼光看去:“那对面就是蛊洞吗?”
我轻轻笑了笑,转身钻进了帐篷,握着木牌想了想,终究还是去了府宅,就当去找他问一下乐乐吧!
木牌是墨逸留给我的,说是可以直接让乐乐走阴路带我去,可乐乐不在,我只得找齐楚帮忙。
“我是个大活人,还是个道士,缩土成寸可以,走阴路不行。但你自己不就可以吗?”齐楚听我说要去找墨逸,立马眼睛都亮了,直接从房车里抽了一把香抓了一把米给我:“你过阴的时候走的不就是阴路吗?去吧,去吧!帮我带个好!”
那香只是普通的线香,我点了香,含了米,握着木牌想着墨逸的样子,等身体突然一沉的时候,我已然到了府宅里那张拔步床前。
我没想到墨逸果然在这里,掀开帘子准备进去,却见拔步床上,一个穿着吊带真丝睡裙的女子侧坐在床边,玉腿半伸,十个脚趾都涂着指甲油,还一伸一卷的,十个脚趾十分漂亮可爱。
她正半侧着给床上的墨逸喂什么,帘子被掀开,似乎吓了一跳,立马转过头来。
一张如玉般的脸就那样直直的面对着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那张脸了,漂亮得天地失色,而且并没有半点攻击性,只会让人感觉温和想亲近。
“云清?”她看着我眨了眨眼,一双眼睛又黑又圆,顿了一下后,将一双笔直修长腿的一抬,下床两步走过来,把那一碗药递到我手里:“你来得正好,我喂得手都酸了,什么都没有喂下去,他还老是说梦话,叫你的名字,狗粮都把我给喂饱了。如果不是怕你受伤没醒,我都要直接将你抓来了。”
她十指圆润,将勺子转了转碗里的药道:“这是地髓,可稳神魂固精气,你赶紧喂给他喝。用勺子肯定不行的,我试了好久都喂不进去,看样子还得用电视里的法子!”
她语调轻松而欢快,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我握着碗有点茫然的看着她:“电视里什么法子啊?”
“就是那个喂狗粮的喂药法啊!”她朝我眨了眨眼,确认我不知道后,突然沉叹了口气:“就是用嘴喂,你不会连这个都没看过吧?”
说完,她脸色一红,勺了一勺药朝我嘴里一塞,捏了捏胳膊:“我手酸了,你用嘴喂估计还好点,我走了啊。”
那地髓一股雨水后泥土的香气,还有点淡淡的草根甜味,倒也挺好喝的,只是我没想到这妹子这么溜,而且碗里所剩不多,再瞄瞄床上昏迷的墨逸。
我总有一种被坑的感觉,看着那真丝睡袍的衣角出了卧室,嘴里含着地髓,我又不好说话,一咬牙,直接按那法子吻上了墨逸。
他牙关紧闭,我舌头几次想叩开都不行,伸手捏了墨逸几把,也不知道是不吃痛,还是力道太轻他并反应都没有,正想着这法子根本不管用时,突然一条灵舌窜了出来,缠住了我的那扣关的舌尖,墨逸喉咙里似乎嘀咕着谁的名字,我却顾不得听,忙将嘴里的地髓给渡了过去。
那当真是灵药啊,一口过去,墨逸堪堪吞下,立马就醒了,双眼有点迷茫的看着我。
或许是昏睡过久,漆黑的眼里还未聚焦,舌头在嘴边舔着,带着一点点的傻气,又好像在回味,直愣愣的看得我都不好意思。
“还有几口,自己喝了吧。”被抓了包,我忙将药碗递了过去。
虽说和墨逸再亲密的事情我都做了,可这偷吻喂药,无论怎么看都有一种猥琐感。
墨逸接过碗,一口气喝完,复又愣愣的看着我,等接过我递去的水时,才声音沙哑的道:“你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
说着,就来摸我的脉门,搭了半晌才皱眉道:“你气血紊乱,气息不顺,腹中孩子却还在沉睡,怎么回事?”
我忙将以血引吞生草根的事情说了,他目光沉沉的看了看我,然后不再说话了。
两人就这样沉默,我满肚子的疑问,却又不敢问,他或许许多事情,却又不知道从何讲起。
如果按张天师的说法,还得从女娲造人开始说,那就真的是说来话长……
沉坐了一会,我这才站起来:“你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可刚一转身,身子却一沉,直接落在拔步床上,墨逸正好搂着我的腰,转身将头埋在我颈窝里:“陪我睡。”
呃……
不是我思想不健康,这拔步床,我和墨逸的睡,是动态的,不是静态。
“云清,陪我。”墨逸声音有点沙哑,带着淡淡的无力感。
这再也不是那个一个眼神,就能让齐楚他们瞬间变怂的府君。
心里突然有点生痛,我伸手抱住他,轻嗯了一声。
我失血过多,他神魂不稳,两人就这样抱着,没有说话,寂静无声的睡了过去。
“云清,醒醒,起来喝药!”
脸上传来揉捏感,我睁开眼时,却对上那张美得让人亲近的脸,明明那么好的一张脸,她硬是要给我做了个鬼脸:“喝了自己的药,再用喂狗粮的喂药法给墨逸喂药。”
她手一转,一个托盘就出现在我面前。
嗯,和齐楚递水杯一下,在脸的正上头,完全没有给我起身的机会,我生怕她一松手,托盘直接落我脸上。
伸手将托盘拨拉开,爬起来,她才想起来刚才那样子不大好,朝我嘿嘿的笑道:“没伺候过人,你别见怪哈。”
说着,她又伸手去捏墨逸的脸,捏还不满足,用力拉扯,见墨逸没醒,转眼看着我道:“昨晚的药喝了?”
我看着托盘里两碗药,一碗依旧是地髓,另一碗似乎是碗清水。
“这是天水灵精,滋阴养血的,昨天我看你气血不调,就特意给你备的。”她朝我眨了眨眼,讨好的笑道:“我贴心吧?”
这会她穿着一条碎花长纱裙,质地和裁剪都很好,衬得身材飘逸而又有料,一双以草藤编的凉托上面几朵淡蓝色的小花,衬得双脚都如雪如玉般。
“你是山鬼?”我不由的皱了皱眉,青萝就是泰山山鬼,山鬼以山藤为衣裙。
她和墨逸十分亲近,又能在府宅自由出入,难不成也是山鬼?
“墨逸没跟你提过我?”她立马十分伤心,一把站起来,手指绷直在屋子里指了一圈道:“他也太过分了吗?把我当佣人使,还说是给你做事,却提都没有跟你提过我。”
我立马明白,这就是那个给我买衣服的人,想到那件前开扣的内衣,脸色一红。
“云清,我是阿澜啊?”阿澜凑到我面前,一张小脸委屈是不行,双眼水光涟涟好像要哭了一般:“你这负心人,居然不记得我了。我……我……”
我再次怀疑拿错了剧本,难不成我拿的是百合剧本?
却听到墨逸沉声道:“阿澜,出去!”
“给你!”阿澜立马收了眼里的水光,朝我眨眼笑了一下:“有空我去找你玩哟。”
这算什么情况?我再次被耍了?
转眼看着墨逸,他伸手将地髓一口喝下,然后端着那碗天水灵精递到我嘴边道:“阿澜性子跳脱,但医术药理确实无人可比,喝吧。”
他喂水时,一手扶着我后颈,生怕我不喝:“不苦,比冷泉水都甜。”
入嘴果然清甜,我忙收了碗,转眼看着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原本想等你用阿澜说的法子喂药的,可她居然一直不走。”墨逸揉了揉脸,有点气恼。
怪不得阿澜刚才揉捏他的脸这么用劲,敢情是知道他醒着,所以整他。
咧着嘴正想笑,却突然感觉小腹一抽,这几天一直没动的鬼胎突然兴奋了起来,在小腹中欢快的游动。
这下痛得我身子一弯,直接翻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