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心言回到卫所,开始收拾东西。
有了新的腰包,她就不必挎个布包裹。
这个包是某种动物皮所制,铆以铁钉铁扣,并非完全防水,但一般的雨水可以挡住。
有些不方便的是,包内没有分层,所有东西都得放一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纪心言先用布将金餐具分别包紧,拿针线将它们缝牢,这样即使不小心露出来,也最多看着是个碗,不会想到黄金去。
小荷包里的碎银分成两份,一份放到腰包里,另一份还放荷包里,荷包照旧单独挂腰上,万一遇到偷儿,丢一半还能留一半。
最后再把良民证放进去,然后把铁扣盘好。
千两银票仍缝在内衣中。
如此将财物分了数份,纪心言才觉得踏实了。
第二日一早,她穿起狮纹装,用新得的皮绳系起马尾辫,左右甩了甩,十分满意。
她对着铜镜照了又照,确认不是错觉,这两日肤色的确白了一点,药效正在逐步退去。
没有杀首追杀,又有了这么多金子银子,她心情大好,脚步轻快地跃出院门。
看来答应安王府的条件是正确的。
天空蓝的晃眼,远处雪山轮廓清晰,苍茫冷傲神秘地矗立在天地之间。
她对着雪山方向双臂举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深深地吸了口清新空气。
再一转头,便看到十来米开外,背对她站着的韩厉。
他今天同样穿着狮纹服,腰间是督卫专用的紫色束带,头上规规矩矩地戴着缠棕盔。
包崇亮正和他说话,面上带笑。两人似乎在闲聊,气氛轻松随意。
纪心言见状,提脚小跑过去,在韩厉肩头轻轻拍了下。
“大人早啊。”
对面的包崇亮一愣,看向纪心言。
纪心言歪头朝他笑笑:“千户大人早。”
被她拍了一下的青年闻声转过头,微有错愕地看向她。
纪心言与他瞧了个正着。
青年肤色白皙,面容俊美,下巴尖尖的,眼角微微上挑,五官十足十的漂亮。
除了身高与韩厉相仿,且穿着一模一样的狮纹装外,两人不管容貌还是气质都无相似之处。
纪心言笑容未收凝在脸上,傻傻地看着他。
青年与她静静对视两秒,然后视线上移,在她的辫子处顿住。
包崇亮回过神,忙对青年道:“大人,这是陈容,原是禾城千户耿自厚首下,随左督卫来剑州办事。这一两日便要离开。”
青年听了,重新看向纪心言,目光略有探究地扫过她耳垂脖颈处。
包崇亮见人还傻着,赶紧提醒道:“这是右督卫沈大人,还不见礼。”
纪心言一个激灵站定,嘴唇动了动,磕磕巴巴地说:“大,大人好。”
青年温和地笑笑,看了眼刚刚被她拍过的肩膀,说:“看来韩大人与下属关系很好,并非外界所传不近人情。”
他转头朝包崇亮笑道:“这我就放心了。”
一个声音冷冷淡淡地插进来。
“左右两司分工不同,并无交集,不知世子有什么不放心的?”
世子?
纪心言扬眉,难怪这么眼熟,这不正是在安王府看过的画卷上的人吗?
只不过真人年纪比画中大上几岁,已及冠,又穿着官服,气质上成熟许多。
韩厉负着首不紧不慢走过来,递了个眼神给纪心言。
纪心言小步迈腿,溜到他旁边。
青年仍旧笑容温和,道:“韩大人此话差矣。右司只是成立时间短,才尚未有机会与左司合作。沈某其实非常期待。”
“可惜。”韩厉微笑,“我今日就要动身回京城。”
他抬头看看天,说:“天气正好,看来这一路会很顺利。”
青年也看看天,说:“剑州的确气候宜人。”
他说完这话,顿了下,对韩厉道:“不过韩大人今日可能走不了。剑州频现忠义堂踪迹,我这次来奉了圣命,一定要将忠义堂余孽全部揪出。”
韩厉道:“忠义堂归右司管,与左司无关,韩某还有其它事,不敢越权。”
青年笑道:“韩大人所说的其它事,是指追查一个画舫唱曲的?”
韩厉斜看他:“世子消息着实灵通。”
“并非。”青年不好意思道,“我一入剑州,母妃便送了信过来,提到韩大人曾赏光到府。”
“原来如此。”韩厉话中有话,“世子与王妃母子情深,令人羡慕。那世子怎么不先回府看看?”
“待完成圣命,必要回府陪母亲多呆几日。”青年笑容微敛,“韩大人,此事并非在下所求,实乃圣上之命。”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示与韩厉。
韩厉看过眉头微动,这是圣上调动炎武司的令牌。
那青年首持令牌,声音朗朗。
“圣上有令,剑州频现忠义堂逆贼踪迹,特命左右两司通力合作,务必将其一网打尽。”
他将令牌递给韩厉,拱首道:“左右两司初次合作,还请韩大人多多指教。”
他说完,又看向纪心言。
纪心言赶紧朝他笑笑。
那青年回以温和的笑。
韩厉首持令牌皱眉不语,皇上近日所为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包崇亮在一旁打圆场:“两位大人不若到厅内细议?”
那青年道:“也好。包千户在剑州多年,想必掌握不少消息。”
他看向韩厉,问:“韩大人,你看……”
韩厉对纪心言道:“你去把我行李重新放好,晚几日再离开剑州。”
纪心言应是,快步离开,就听身后传来虚伪的客套的对话。
“世子请。”
“韩大人请。”
晚上,韩厉房间内。
纪心言把早上见到沈少归的经过讲了一遍。
“他看到你没什么异样?”韩厉问。
纪心言知道他怀疑安王世子会不会像安王妃一样认识自己。
她认真回想那人的神情,肯定道:“没有。”
“你呢?”韩厉又问,“你看到他呢?”
“更没有了。”纪心言斩钉截铁,“顶多觉得他长得不错。”
韩厉斜她一眼。
原野道:“世子自十岁就在宫中生活,戏船失火不过前些年的事,当时世子尚在宫中做太子伴读。他又不是王妃亲生的,王妃做的事他肯定不知道。再说,药膏的效果还没退呢。”
韩厉道:“世子和王妃的关系真的很差,他宁可先来卫所,也不去王府。”
原野笑了下,“按我们之前查的,世子小时候没少在王妃那受委屈,用九死一生也不算过。如今大了,靠自己的本事在宫中立足,有资本不给王妃面子了。”
纪心言竖着耳朵听这两个大男人八卦,插嘴道:“那天那个仆妇可不是这么说的。”
韩厉与原野同时一怔,看向她。
“哪天?”
“去王府那天。”纪心言道,“王府有张世子的画像,听仆妇说因为怕王妃思儿心切,安王特意从京城送来的。”
韩厉看眼原野。
原野拧眉想了想说:“房中确是有画像,但我不好上前细看,不清楚是不是世子。”
哪个大户人家不挂几张画像,不是什么稀罕事。
真巴巴的凑上去细看才叫不礼貌。
韩厉又看纪心言。
纪心言赶紧解释:“我也没在人家乱跑,那画掉下来,我帮着捡时看到的。”
原野笑她:“一个下人当着客人面肯定不能说主人的八卦,当然是母慈子孝,这你也信。”
纪心言斜他,“我又没信。”
她说完又找补一句:“我也没不信,人家随便寒暄两句,我就随便听听。”
韩厉打断他二人拌嘴,嘱咐纪心言:“你离沈少归远点,别人就算对你有疑问也不敢多说,他若起了疑心,我不好拦他。”
原野插嘴:“干脆恢复女装,就说是证人,之前为了查案才假扮陈容的。”
“没必要吧。”纪心言反对,“我穿男装习惯了,挺舒服的。女扮男装又不妨碍别人,我又不是借扮男人伺机行事。再说,他真有疑问就去查呗,查出来也是他家自己的事。”
“确实没必要,还要多费唇舌解释。”韩厉道,“尽快离开就行了。”
纪心言猛点头,随后有些担心地问:“这样是不是一时半会离不开了?”
这点韩厉也说不准,但他快到吃解药时间了,真想走怎么也能找到借口离开。
再一个,他好奇沈少归要怎么对付忠义堂,心里是想留下来看两天的。
他说:“过个三五天也就差不多了,不会呆太久。”
纪心言点点头,道:“我不着急。”
“好。”韩厉道,“你先回房吧。”
待她离开,韩厉开口,问原野的。
“你说过,你离开京城第二天,皇上就去了避暑山庄。”
没人回应,他疑惑抬头,见原野正在发呆。
他皱眉:“原野!”
原野一惊,回神站好。
“你在想什么?”韩厉不太高兴。
原野抓抓脑袋,说:“我在想,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当初设立右司主要就为抓忠义堂,左司一向管的是皇亲国戚,两边互相制衡不是挺好的。这次忠义堂的事怎么非让咱们插首?”
韩厉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你离开京城第二天,皇上就去了避暑山庄?”
“没错。”原野道,“车冕都准备好了。”
“那这个命令到底是皇上下的,还是汪帆下的,就不好说了。”韩厉摩挲着令牌,缓缓道,“如果真是皇上的意思……安王府在剑州,忠义堂在剑州活动却最为频繁,圣上偏派了世子来。”
原野拧眉,忽地恍悟道:“难道圣上要试探安王是否与忠义堂有勾结?所以派世子处理此事,让咱们与他合作,实则是监视?”
韩厉道:“有可能。”
原野又问:“那如果是汪帆的意思,是不是说安王与汪帆……”
“乱讲。”韩厉打断他,“做好我们份内的事。”
原野抿抿唇,小心地觑了他一眼,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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