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学生们就如笼中鸽子,放出来一次不容易,可劲儿撒欢。
笑闹着吃到了十点多,初秋凉意洒下来,昏暗灯光切成细碎光影洒落在地上铺出一道清霜。
冯黎已经醉不行了,攀着徐彻肩膀一直在说胡话,还凑过来要扒宁星意肩膀:“宁哥,我告诉你,老子……老子这辈子没有服过谁,就他妈,他妈服你,不过……”
宁星意眉头跳了跳,觉得他接下来不会有好话,于是一伸手:“徐彻。”
冯黎打了个酒嗝,挣脱了徐彻拉他手:“不过你为什么跟我是情敌!没有关系,对象是你我能!我还能挺住!”
?
冯黎一下子扑到宁星意怀里,醉眼朦胧说:“我就含泪,把我陆神让……让给你了,你他妈配、配得上他,除了你,这个世界没人配得上他!听见没?你们俩给我百年好合,当场、当场嗝儿……”
“我靠,冯黎不要命了。”男生一把捂住冯黎嘴,飞快扫了陆珩姜一眼:“他喝醉了,说胡话!您别生气,他也不喜欢您,就是单纯崇拜,真我保证。”
冯黎拼命挣扎,从男生手里扒开自己嘴:“陆神你说,你喜欢谁!你是不是喜欢我宁哥!你说,你别跟我宁哥不对付,文、文成公主都能为了两国邦交和亲,我建议就是、就是你在这里跟他拜个天地,以前恩怨一笔、一笔勾销。”
除了徐彻,其他几个拉着他男生也快疯了,恨不得直接把他掐死。
这货喝多了怎么这么能扯淡,连文成公主都出来了,他们非常怀疑,冯黎活不到明天早上了。
上一个这么打趣陆珩姜人,不对,没有人上一个人,他们从来没见过有人敢这么打趣陆珩姜,指着他鼻子让他跟别人拜个堂。
胆子太大了。
大家纷纷为冯黎鞠了一把泪,明年今天就是他忌日,孩子安心走吧。
“你们俩,现在就给我结婚!我不仅祝福你,你们俩洞房我还能给、给你们看门!”冯黎完全喝蒙了,眼看就要往陆珩姜面前去继续大放厥词。
“那个,陆神你别生气,等他酒醒了让他跟您道歉。”
“陆神您是神仙,别跟这个傻逼一般见识,我马上把他嘴缝上!”众人战战兢兢看向陆珩姜,这可是他们第一次出来玩,要是这祖宗以后一生气,不考第一了咋办?
他们幸福是不是从此没了。
他要是嫌烦,以后不跟他们一起出来玩咋办?
陆珩姜抬起头,还未开口就见宁星意先冲冯黎屁股踹了一脚:“喜欢个屁,快滚。”
男生跟冯黎住得近,连拖带拽把他带走了,走之前连连跟陆珩姜道歉,让他别往心里去。
七班女生不多,徐彻送沈欢与回去,沈渐去送许佳音,另外几个宁星意也分别安排了,只剩凌初和陆珩姜两人没走。
“凌初,学校宿舍已经关门了,要不然你跟我住?”宁星意问。
凌初眼睛一亮,刚想说好呀结果瞧见路边停下一辆通体漆黑车,眸光一下子暗了下去,抿了抿唇说:“不了宁哥,我……家人来接我,我先回家了。”
他走到路对面,在后排车门边站定,车窗缓缓落下来,露出一个侧脸棱角分明眸色凌然男人,单眼皮薄薄一层,透着一股冰冷严苛意味。
“小叔叔。”凌初很怕他,从小就怕。
“上车。”
凌初绕到另一侧,司机跑下来给他开了门,低声暗示:“小少爷,先生不太高兴。”
宁星意瞧着开走车,歪头笑眯眯打趣了句:“哟,没瞧出来凌初还是个富二代呢,以后是不是得抱抱大腿?”
陆珩姜没搭腔。
宁星意看着满地狼藉,忽然又想起冯黎那句话:“他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俩男喜欢个屁。”
陆珩姜侧头看了他一眼,说:“确实。”
宁星意停顿片刻,也是,陆珩姜心里那不比他清楚?自己还特地拿出来再说一遍,搞得好像自己对他有什么想法似。
“哦,那你什么时候走?”
月色清朗,陆珩姜低头看了眼站在他面前,脸色红润嘴唇莹亮宁星意,手指尖微微发烫,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碰了上去。
他心里一紧,正要收手,结果宁星意反倒一伸舌尖,轻舔了一下:“我嘴上有东西吗?”
“嗯,别动。”陆珩姜垂眸,拇指在他唇上轻轻磨蹭片刻,详详细细感受了一遍柔软幼嫩触感。
“还没擦干净?是油吗?”
“嗯,仰头。”
“哦。”宁星意略微仰起头,让他擦了一会,估计也是晚上喝了酒,虽然没醉但意识也没那么清楚,加上打架时候陆珩姜帮了他,他是知道。
那种背后第一次有人护着感觉还挺微妙,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其实脾气好不得了,温柔跟春风一样,不对,像个什么都懂,无所不能长辈。
“陆珩姜。”
“嗯?”
“你喜欢什么?”
“学习。”
“不是这个,我想问你喜欢哨兵还是向导,徐彻整天在我耳边念叨沈欢与多可爱多漂亮,这舔狗你知道,你喜欢什么?”
陆珩姜停顿片刻,手指忽然下移落在了他下巴上,轻轻一挑抬起来,宁星意看见了满天星河。
“喜欢这个。”
宁星意目瞪口呆瞧了他半晌,恍然:“我懂了,你喜欢吃喜之郎,你想做太空人,这个梦想好啊,我小时候还想当电影明星,我那时候还真以为他们能飞,羡慕死了。”
“……”陆珩姜松开他下巴,凉凉冲他勾了勾嘴角:“宁星意,你真是个……”
宁星意等他夸自己,好半天听见了一声略带嘲讽。
“漂亮蠢货。”
?
“陆珩姜,你是不是想挨打。”宁星意冲他手腕拽了一把,结果脚底不知道哪儿来一个啤酒瓶,脚底一个踉跄向后跌去,被陆珩姜一把拽回来又向前扑,嘴唇印在了他颈侧。
清苦味从鼻尖传来,宁星意感觉到手腕和腰上那股力量又紧又硬,桎梏感从尾椎升起,他甚至听见了陆珩姜心跳声音。
砰、砰、砰。
高中生一般都比较喜欢清爽干净木质香水,凌初就整天在他耳边念叨哪个好闻,久而久之也知道了一些,可陆珩姜身上那股味道似乎清苦到了骨子里,从灵魂里往外泛冷。
如同一个孤寂人,于海底沉浮不见天日。
宁星意不自觉往他颈子里蹭了蹭,鼻尖碰到了蕾丝布料才猛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从他怀里出来,胡乱挠了挠头发:“你,没事吧?”
陆珩姜伸手,扯开自己领子露出一个牙痕往他走了一步,似笑非笑说:“小星儿,你这么闹腾,有考虑过你同学身体能不能受得了吗?”
宁星意:“您这点儿就受不了了?你怎么这么菜,我流血都……不对,谁许你叫我小星儿!叫哥听见没?哥!哥!”
陆珩姜:“嗯,听见了。”
宁星意满意一笑,笑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又被他占便宜了?
“不是,我说我是你哥,你哥!”宁星意伸手拽住陆珩姜手腕,一拉一拽间像是撒娇似晃了晃,“喂,你叫我哥,快叫。”
陆珩姜垂眸停顿片刻,低声说:“好,哥。”
宁星意终于满意,眼角一弯笑起来,如有仙人握着魔法棒轻轻一挥,灿灿星河瞬间散开漫天挥洒。
“星星,快十一点了,让你同学回家了。”宁潋站在门口提醒。
宁星意这才反应过来,忙拽着他走到了街口,连跟宁潋道别机会都没给陆珩姜,直接拦了辆车让他进去:“要不要我送你?你一个人行吗?”
“不用,回家吧。”
“哦那行,你到家了给我发个微信,我不睡等你。”
出租车远去,宁星意转身回了家,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耳垂,有点烫。
“小星儿”这个称呼宁星意从小听到大,整个秀水路人都拿他跟亲儿子似,可偏偏从陆珩姜口中念出来,仿佛镀了一层细白会流淌釉彩,又像是微冷冰屑,淡淡,却让他心脏有点发热。
宁星意用力甩了甩脑袋,回去看到杰叔跟秀姨还在忙,便走了过去弯腰捡起酒瓶子放进筐里。
“哎呀小星儿不要你收拾,快回家吧。”秀姨忙拿过他手里酒瓶子,满脸歉疚说:“你呀,护着我们这么多年了,下次可不许那么冲动了啊,我们都是大人哪有让你护着道理,幸好没受伤,不然我跟你杰叔可真是要给宁婶磕头了。”
宁星意一笑:“没事儿。”说着在抱着娃娃打盹澜清小脸上轻轻一拧,“小花猫流口水啦。”
澜清惊醒,茫然揉揉眼,跺着脚奶声奶气臭骂:“星星哥哥是坏蛋!奶奶,星星哥哥欺负澜清,你快打他!”
宁星意笑着溜达回了小卖部,宁潋正在织毛衣,他伸手拿过来放在一边:“大晚上织什么毛衣,眼睛都熬坏了,我还有很多呢,穿不完。”
宁潋拿过小筐收拾,边说:“你呀,从小长身体就快,可浪费衣服了,年初买年尾就不能穿了,还闹脾气非要我给你织毛衣,你小时候呀,可黏人了,整天撒娇,让人气也不是喜欢也不是。”
“那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事儿了,还提呢,我现在不撒娇了,他们都说我是校霸,特别凶。”宁星意撑着下巴冲她笑,眼底仍旧是小时候撒娇模样,又乖又软。
宁潋看他手在筐里翻来翻去,拿过筐问:“你找什么呢,都给我翻乱了。”
“那个糖呢?今天没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