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终于离开了,公主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一段时间,但是面对太多陌生人的时候,她仍然觉得不适应。甚至有点紧张不安。只是,做为一个曾经统领千军万马征战四方的公主,有着菲比常人的镇定和自控能力,她是不会让这种胆怯被外人看出来的,即使是那两个年轻人也不行!
倚着长窗,望向窗外,那里跳跃着各色霓虹。还有万家***,夜色里有种妖媚的温暖——自从国破家亡之后,她几乎都已经忘记温暖是一种什么感觉了。从她的世界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没有一份温暖是属于她的!
她不喜欢这个世界,这里所有的东西她都不懂。他们说的话她听不明白,他们做的事她觉得奇怪,他们怎么样她也不关心,这个世界与她一点点关系都没有——除了自己门派中后辈和这具身体的男友。
说起这位叫俞越的晚辈弟子,油腔滑调,玩世不恭,嘴硬心软,有时爱惹是生非,有时又胆小如鼠。有时糊里糊涂、大而化只,有时精明毕现、心思缜密,口口声声事不关己绝不多管闲事,但碰到不平之事还是会激动的扑上去拼命,就可惜法术学得一知半解,功夫练得马马虎虎,所以碰到事情美美险象环生,老在阎王身边溜达!
总算他先天命相磊落,如明珠出海。日月并辉,有三星拱卫,而且命中凶险于幼年时便为其祖父以**力化解,所以一生倒也有惊无险,逢凶化吉。而且他生性乐观豁达,人品忠直纯和,志气高傲但深知圆融变通。心善而不愚。先天后天命格都不错,所以不用担心这个不长进的弟子会中途夭折。
实在的说,俞越的性格有些浮滑,不太适合修习玄学秘术——不过看他似乎也没潜心修行、刻苦上进的意思,学法多半都是因为好奇、贪玩。唉!想不到天机门传承数千载,竟然落到这么以为不着调的人手里。真是后继无人。人以类聚,他那个叫孙威的朋友也一样油嘴滑舌,难道这个时代的人都市这副模样吗?
公主心绪紊乱,微微叹了口气。虽然成天听那两个小子斗口贫嘴觉得烦,可他们丢下她一个人跑去喝酒,她却有种强烈的孤独感。
盘膝坐在椅上,慢慢的呼吸吐纳。她也并不喜欢这具硬抢来的身体。先天条件不好。也没经过后天的锤炼,一点潜能都没有。相貌仅仅人中之姿。实在太普通了。本来再找一具好的把它还给那个孙威也无所谓,可她偏偏就不还,没有为什么,就是不高兴还!
公主有些蛮横的胡思乱想,奇怪,平时可以很容易就入定,今天心绪怎么这么繁杂?她从椅上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却还是静不下来。玄门一向有“天未动心感知”的说法。精通术数或者感应敏锐之人,眼中偶见。耳中偶闻,心中偶动。都可能预示着某件事情,类似现在人们口中常说的第六感。她这样心烦意乱,是有什么不平常的事情么?
公主打开旅行包。在里面找出九面小旗及符咒铜钱等应用物事。默祷之后。排盘列局。她将小旗按九宫位插好,八门以符定住,铜钱代表五行。念动咒语,只见盘局九宫之位涌起了薄雾,雾聚而不散,渐渐凝成茶杯粗细的一股,在半空中徘徊旋转良久,投到惊门中去。惊门的符一接触到这雾,竟然无火自燃,与此同时。土位的铜钱倏然跃起一尺多高,落下时正在西南方位。
这一盘局,天英落离九,八门独开惊。血肉土中藏,遁在西南方。
天英落离九,是指天英星落在九宫离火位,天英星是右弼星,主有与自己密切关系之人在饱受煎熬;惊门为惊恐怪异之门,此门大开。意有惊恐慌乱之事;后两句比较好理解,是那人被隐藏在西南方地下。
公主掐指一算。顿时心中大震。震动的是,她虽然推算出与自己有关的人正在受难,但却算不出这个人是谁!盘中所列血中带煞,凶中有吉,兆示模糊。而且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在与自己对抗,阻挡她更进一步的推演,因此无法算出此人是亲是疏、是敌是友——这个世上还会有她的亲友?如果有,那也是上千年的魂魄。难道亲友之中,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人灵魂不安,受了千多年的苦楚?
或者,这根本就是仇人之一现身了!
她蓦地站了起来,不论是亲是仇,不管上天入地,她都要把这个人挖出来!
房门被俞越和孙威反锁住了,公主烦躁的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却根本静不下心等他们回来。她轻轻咬咬嘴唇,俞越那小子还算不错,把龙颜留下给自己防身,这把短剑切金断玉,用来破门而出再合适不过。
她握着剑来到套房的外间,比量着刚要下手,却发现门上的手柄慢慢在向下转动,门外却悄无声息。虽然不太明白这个时代锁的构造,但她也知道手柄这样滑动。是有人在开门。
公主秀眉微蹙,这是谁呢?不会是那两个小子,他们嘴没那么老式,一般情况下是没见者人,先听到掐嘴架的声音了。
她反手握剑,正想着,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出现在门口,正与公主打个照面,两人俱各一怔。
那男子反应倒也机敏,一步跨入房中,反手将门锁了。两人差不多是贴身站立,公主只得退后一步。顿时发怒。她昔年纵横沙场,从来不曾退过半步,今天居然被迫让人,实在有些恼火。
她沉声道:“什么人如此无礼!”
那男子并不开口,探颈向房中看了一眼。突然伸手卡向公主的喉咙。
公主微微一惊。头向后仰。猛然旋身飞腿踢向男子下阴。
如果这是公主自己的身体,这一脚就算不踢死他,也能把他踢成太监。可是别忘了。她现在霸占的是洛蓝的身体,一个根本没有受过任何技击训练的身体!拿现在的话来说,这具身体版本太低。纵使装入高级软件——公主的灵体,也根本运行不了!本拟势如闪电般的一腿。击出速度却又慢又虚软无力。总算招式精妙,那人又出其不意,仍然踢个正着。
虽然这一踢没什么力道。好在那男子的小弟弟也不是金打铁铸。疼得一弯腰,张着大嘴“啊啊”痛叫,却又担心被别人听到。硬生生忍住,使出“捂裆派”绝招,双手护住下体直蹦。
公主一看,就凭自己这具“半残”身体,根本就别想跟谁直接交手。动手过招也有输没嬴,抓住机会,转身奔向套间的内室,快速将门锁住。
她握剑守在门边——其实龙颜短剑一直在她手中,一直背在腕后没有亮出来,是因为她战斗经验丰富,知道洛蓝的身体和那男子相较。绝对处于弱势,当敌我双方力量悬殊时。能留一手就留一手,决不能把己方实力全部暴露。
虽不明白那男子是怎么打开客房门闯进来的。但如果他敢用同样的方法进入内室,却等于送死了!这把龙颜当年饮尽仇人血。埋没千年后却落入一个婆婆妈妈的后辈手中,虽然是缘分注定,可是想必它也很寂寞吧?
今天,龙颜可以重展神威,会不会很高兴?公主手指在剑锋上轻弹,微微一笑。
门外男子疼得“别别”跳了半天,终于有点缓过来。他面目狰狞,连连咒骂。握着门钮试探着向下压了一下,打不开,开这种普通门锁虽然不算什么难事,可那女人胆子不小,居然不喊不叫,说不定在里面搞什么鬼呢!这样也好,师傅本来就命令悄悄解决,半夜三更的,弄出动静惊动宾馆其他人,反而坏事!
他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倒在掌心一些灰色的油膏。收起小瓶后双手互搓,一双手渐渐的变灰、变黑、虚化变淡……
公主凝神倾听,室外怎么没有声音了?突然鼻子端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门上出现两团黑烟,烟越来越重,凝成一对鬼爪。渐渐伸了进来。
鬼降!公主眨眨眼睛,有些意外,她还真是小看了那男的,他居然还会这种来自极南蛮荒之地的邪法。玄门众人一向忌讳以法术对付常人,但是现在,那人居然先用邪法,那就怪不得她了!
公主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这男的是自己在找死!动手,她或许打不过他,就算打倒了也只教训教训他就好;可是他竟敢妄动法术,这天下,论法术谁能挡得住她!不夸张的说,凭她一千六百多年的“岁数”,当之无愧是这个世界全体玩法术人的老祖宗!
鬼降,最初是从龙虎山一派传下来,后来传至暹罗、天竺,结合了当地的巫术,演绎而成,但万变不离其宗。就跟中国烧饼传到国外变成披萨一样,其实就是那么点事。之所以称之为邪术,是因其所用媒质实在歹毒阴狠,最主要的一种是残害幼儿,在其身上提炼油脂,使用的时候将这种油膏涂在身上。便可活人鬼化,破墙穿壁,掠财劫色,杀人于无形。
鬼降听着邪乎。实则不堪一提,是一种最基本的小妖术,只要心够狠毒。修炼使用都没什么难的。
公主看到来人居然动用鬼降之术,顿时动了杀机。她先前排盘,卜出与己有关之人罹难,但想再进一步推算。却被某种某名的法术阻挡,不能深入。本来就在心中焦躁,现在冒出一个懂法术的,说不定便与自己的事有关系,就算没关系,她也迁怒于他了!
呸!就凭这个该死的鬼也叫懂法术?太高抬他啦!不过。他为何无缘无故找上门而且要致她与死地?是谁在主使?这个主使。会不会就是阻挡自己推演排算的人?他……到底是什么人?
公主心思转动间,那个男人的上半身已经探了进来,他望着公主诡异的笑着,一双手已掏向公主的小腹。
这招式甚是下流。公主怒目圆睁,不退反进,左手并剑指突然一点,虚按在他的眉心位置。迅速划动,在他面部画了一个符,然后顺手一绕,在他颈上切过,然后挽手后撒。那男子顿时如被勒住喉咙。眼凸舌伸,回爪去抓颈部。
这一手功夫叫做“空丝绞”,据说是某位长于追鬼拿妖的前辈高人,从吊死鬼那儿学来的。也不知真假,但只要是被这“空丝绞”勒住的脖子,一般就跑不了!
虽然这男人利用鬼降术,现在相当于半人半鬼,可毕竟不是死的,眼看再勒一会就真的挂了。公主稍稍松了手,留他口活气。
那男人被夹在门里连连咳嗽。望着公主的眼神又凶狠又胆怯。
公主厌恶的看着他:“是你自己招,还是我让你招?”她手一扯,那男子脱门而入倒在地上,门却仍然完好无损。
这一扯又勒得他直翻白眼。他仍然不服气,嘴里“哇啦哇啦”念动咒语,鬼降催动。身子向公主扑来。
这等雕虫小技公主如何放在眼里。剑尖在他身上连连划动。横直刚正。曲线流转。一个定身咒,将他定在当地。然后毫不留情,一剑下去,割掉他的左手掌,冷冷的问:“谁派你来的?”
那男人眼见自己左手被切断,疼得几乎昏死过去。从他的腕部喷出大量的鲜血,公主短剑横膝,双手迅速结印,在短短的时间内打出九九八十一个手印。随着手印布成,那男子的鲜血竟然一滴都不落地,悬浮在半空,慢慢凝成千万条血线。然后经委交叉。缓缓游移。
那男子眼前一片血色,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并不是因伤而喷流,而是在被一种神秘妖异的力量吸走。照这样下去,不用杀,流血也流死了!他大骇。叫道:“是师傅……我师傅派我来的!”
公主一皱眉:“把话说清楚!”
“白天我师傅正在密室修行,突然坛上的一个小棺材无缘无故的碎了,里面的东西也烧没了,师傅就很生气,说他的法术被几个外乡人破了,然后他就要我来杀你们!”
“你师傅是什么人?”
“我师傅是……”那男子刚说了四个字,语调突然变得怪异阴寒:“我就是他师傅!这个没用的东西!”
随着他的话音,那男子闷哼一声,突然缩成一团。身上穿出成百上千支钢针,像刺猬一样向公主撞过来。
公主急忙闪避,挥出一剑,又将那男子右手斩了下来,又连着两剑,将他双脚剁下。
“你狠!”怪声丢下两个字。余音未绝。转为那男子的声音狂叫:“救救我,别杀我……”张着大嘴向公主咬去。
公主反手剁下他的头。这男子全身的血液喷上半空,公主轻喝一声:“去!”万千血丝,在空中连闪数闪。倏然间涓滴不剩。
公主看着脚下的尸块,被抽净了全身血液的断肢呈现出一种死白色。却犹有余温。她淡淡一笑,心中毫无怜悯之意。这个世人多有可杀可鄙之人,这男子便是其中之一!
他那个师傅也不是个好相与,为了控制徒弟,居然在他身上下了针降,一旦感应到徒弟心生叛意,便可随心所欲将之出去。端的是阴险狠毒。
当初……当初自己要是也狠下心来,如此这般处理,就不会被自己视同姐妹的侍女背叛了吧?
她轻轻的叹一口气,拾起尸体的五肢,按照五行方位摆好,头部放在正中土位,默然行法布阵。
精通术数的法师,从来不认为**的消灭就是死亡。因为人还有魂魄。这个男人魂魄未散,完全可以拘来问话,只是需要设坛布法,公主根本不耐烦,于是在最开始,便决定用另外一种比较毒辣的法术。
在斩断男子左手的时候,她布下“厉血破”血煞局,抽出他体内全部血液。化作血煞,自动寻觅生前与其有重大纠葛的人,附着在那人身上,所以,只要顺着血煞招引。背后的人已然呼之欲出。
用五个断肢定好局,公主收拾了一些法器、符纸等用具。放在包里背在身上,又把短剑带好,打开窗子,那没了五肢的身体上扎的全是钢针,都成筛子了,她在尸体腔子里塞了一张符,念动咒语。尸段迟疑了几秒钟,“呼”的一下从窗户跳了出去。
她艺高人胆大,等不及那两个贫嘴小子回来,也没有想方法通知他们。打开房门,偷偷的走出去,一个人赶着尸块追了下去。
这具没有手脚头颅的身体,光着两个腿杆,歪歪斜斜的行走着,穿街过城。感应本身血煞的方向位置,一蹦一窜的向西南方向走下,公主心中更是笃定,这个方位,恰应了“天英落离九,八门独开惊。血肉土中藏,遁在西南方”的最后一句。
她一边追踪尸块,一边心想:这个死人太也窝囊,他师傅怎么会派这样一个废物来?是太过托大还是存心利用他来试探的?刚才虽只短暂交锋,却可看出那师傅有几分功夫,不知是什么来头!嗯,是了,这死人说他被派来杀人,是因为白天破了他师傅的法术。那应该是指俞越、孙威为别人攘解驱难的时候,挖到的棺材了!
公主仔细回想白天挖棺材的情景,虽然她没有就此说过一句话,却看的清楚。棺中是一副女人的枯骨和一个五六岁男童的尸身。那男童。以五钉穿魂之法活活钉毙。而枯骨的衣下腹部,暗藏黑色毛球——这是俞越的说法,其实这毛球是药蛊人头降,用降术咒语和秘药将人腹内刚刚形成的婴儿胚胎缩小炼成微尘状,被落降者吞下之后。人头降慢慢成长,会在短时间之内吞尽落降者的肌肉脂肪。
这种人头降,与鬼降和针降手法相同。都是源自中华秘术,又被传到暹罗、天竺。结合了当地的巫术,创新演变而来,虽然已与公主那个时代有很大的不同,但却逃不过她的法眼。何况,公主为了指导俞越,又参习了《天机不泄录》后世门人弟子添加的知识,见识比在世时高出许多,是以一见之下便确定了。
令公主感兴趣的是,除了来自“极南蛮荒之地”的降头术,这口棺材里还用了正宗的中国道家法术和民间法术,比如男童是被五钉穿魂钉死,这五钉穿魂便是道家用来钉僵尸的。而人头降内,有指甲、土和生辰八字等物,又分明是中国民间常用的诅咒术。
看来。这个人既通蛮荒邪术。又精中华秘法,是个强劲对手呢!
公主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一瞬间似乎又回到很多很多年以前,沙场上血旗猎猎、战马嘶鸣,长鞭所指。部队踏着尸骨追杀敌人溃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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