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同学聚会都是带伴侣带对象,就商问,带了个小尾巴。
这让准备打趣他的众人纷纷陷入沉思,然后以拳击掌,骤然顿悟。
“你儿子?”
商问嘴角抽了抽:“儿子个锤子,我现在也才二十来岁,能有这么大的娃?”
“那可说不准,指不定你当年一禽兽……”
原本调侃商问的人忽然住了嘴。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商问屁股后那小尾巴的目光冷飕飕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咔擦了一样。
他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商问屁股后的小孩叫兰图祭,虽然现在的年轻父母都喜欢起一些乱七八糟的花里胡哨的名,但这么有风格的还是独一档。
就起名个性化一事,商问和他这位小朋友绝对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
商问的小朋友挺乖,不吵不闹,就是也不爱搭理人,那张实打实帅哥坯子的脸以及高冷的性子让母爱泛滥的女士们齐刷刷碰了壁。只能眼巴巴看着小朋友叉了一块肉递商问嘴边。
“商问,你要吃么?”
商问一时间没想这么多,就着叉子一口咬下,还没来得及嚼,就看周围的姐姐团们已经对他怒目相视了。
“你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来照顾你?!”
“小问子,摸摸你的良心!”
商问大抵没料到一块肉就能导致这么一场惨剧,到后面他只能双手合十。
“姐姐们,我错了。”
而他身旁的小朋友则是有几分不解看看商问,又有几分不解地看着商问递到自己手中的一盘菜。
这个小朋友虽然看着挺高冷,但着实有点儿呆。他像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对任何东西都不在意,也不关心,就盯着商问瞅,那漂亮眼瞳中狭窄的世界里满满装着那青年的身影。
商问的小朋友就盯着商问看。
吃饭时也要看。
唱歌时也要看。
就连上厕所时……
“等等!你别跟过来!我就去个厕所!你别跟过来!”
小朋友百无聊赖甩了甩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被商问按了回去,端着一盘子新菜继续发呆。
有人就笑。
“你也太黏你家商问了,等他找了女朋友,指不定要变成个醋精。”
“女朋友?”
小朋友抬了抬头,似乎对这个词感到相当陌生,而后,那琉璃般的眼眸中终于有了几丝灵光,尽是不符合他年纪的漠然。
“他是我的。”
众人皆静。
……
在通向厕所的走廊里。
“商问,你老实告诉我,你不会对那么小的小孩出手了吧?”
商问一脸茫然,继而欲哭无泪。
“没有!绝对没有!”
大抵是商问的神情有那么点可信度,对方不尽信地打量几日昔日同窗,算是放了他一马。
商问拍拍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
抬头时,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兰图祭。
他走过去揉揉小朋友的脑袋。
“咋啦小屁孩?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兰图祭只仰着头看他。
商问大抵早就习惯了他这小尾巴与一般小孩不一样的地方,此时也只抬手看了看腕表。
“啊,这么晚了,走,我先送你回家,否则阿姨会担心的。”
商问牵着他的小朋友和聚会上的损友们一一道别,两人慢悠悠漫步在月下的街道,拖曳出一长一短两行影子。
前些日子搬来户带小孩的新邻居,邻居家的小朋友不吵不闹,就只跟着商问屁股后跑,几近惊掉了所有人下巴。
隐约间。
好似能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我见过你。”
“呃……啊?”
当时商问只以为这家伙认错了人,但越了解,就觉得这小家伙犯错的概率几近微乎其微。
故而。
在这个夜色下。
他们得以旧事重提。
“小崽子,你记忆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你穿着军服……”
“嗯?!我这宅男跑去当兵,就挺离谱。”
“……也没有什么朋友。”
“阿这,我还是个自闭患者?”
“总是一个人……”
商问只笑,笑的肚子都有点痛。
“不行,也太惨了,还好我完全不是你记忆中的那样。”
牵着他的手的兰图祭却不知何时低垂下头,看道路上相牵的一大一小两道阴影。
他总觉得,他好似有一瞬间,能牵着这个与他记忆中想象而又不完全相符的青年的手,直到道路尽头。
……
影被驱散了。
只有略微刺目的光落进视野。
兰图祭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比梦中的自己要大很多,至少不会让那青年像牵小虫崽一样把牵送回家去。
“醒了?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再睡会儿?”
对关切三连置若罔闻,兰图祭微微向前探身看坐在桌旁的商问拿刀子正刻着什么,那张桌子上还摆着木头,星兽毛与矿石。
“你在做什么?”
“等我做出来给你看。”
商问将木头削成比指头还要细的圆柱体,又捻了一撮星兽毛,将其捆在圆柱体一端,端详着看了片刻,又将那一撮星兽毛削成了圆润的水滴型。
商问随手把一个带坑的石盘,几块黑不溜秋的矿石和水丢过来。
“如果你觉得太无聊,就帮忙研一下墨。”
“研墨?”
眼前的青年怔了怔。
他啊了半天,似乎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这个动作。
兰图祭早就习惯眼前青年完全不明所以的表述,拿着这些东西,起身坐商问旁边。
“把它捣碎就行了吧?”
商问连连点头:“对的对的,再兑一些水进去。”
商问颇有些无语地看着兰图祭,这家伙只需用手一抓,手心的矿石便会被这股大力碾碎成齑粉,纯黑色的矿石粉配以适量的水,不多时,那带坑的石盘中便盛满了黑色的液体。
商问在做的好像是一支笔,笔身是空心的木头,笔尖是星兽的毛发,不仅是看着奇怪,兰图祭觉得这用来写字估计也不太顺手。
但商问难得看着相当有兴致。
他也就随他开心。
商问大功告成,他张嘴往笔尖处哈了一口气,随即让由星兽毛制成的笔尖在黑色液体中彻底浸润。
他思考片刻。
在一张相当大的白纸上,写了一堆看起来还算工整的,但完全不明所以的文字符号。
“你在写什么?”
商问的嘴角带了一丝笑。
“我在写诗。”
虫族并不是一个浪漫的种族,也不热衷这种浪漫的形式,兰图祭看商问收笔,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写的什么内容?”
商问只笑。
“秘密。”
他将自己的拙作挂上墙,站在其下驻足看了半晌。
有些事情不足为虫道也。
但若有人能看到这首诗,想必在这浩渺的星海中央,也会不约而同地回忆起那么一点令人怀念的味道。
君自故乡来,
应知故乡事。
来日绮窗前,
寒梅著花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