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枝留下话就走了,赵婆子知道她这话是激将法,心里也是想去的,可是想起自己曾经做的错事,实在是没脸去吃这顿饭。
不一会,赵大才和关翠两口子又来了。
“妈,您咋还在这坐着呢?一大家子就在等您了,赶紧走吧。”赵大才架着赵婆子手臂就要拖她走。
“都说了不去,干啥还一趟一趟的来喊?听不懂老娘的话是不是?!”赵婆子没好气的说。
“妈,您就甭轴了,人家大花准备了三年,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您这个老长辈不出面也太说不过去了,好歹也是老赵家头顶的光荣。”
“妈,大才说的没错,大花能有今天不容易,咱不能因为老大家那点事就不过自家日子了,人活着总得多为自己想想。”这句话是关翠说的。
赵婆子不语。
“妈,赶紧走吧,一大桌菜都要凉了。”赵大才知道老母亲被说动了,直接来硬的把她拉走了。
赵婆子半推半就跟他们来到赵金枝家这边,老远就听到屋里传来雷秀珍和陈红霞的笑声。
一家人不应该就是这样么,和和气气,欢声笑语。
赵婆子心里一阵欣慰,下意识朝老大家那边看了眼,只能默默叹气。
老大家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妈来了,快进来。”陈红霞在屋里看到赵婆子来了,连忙出来迎接。
赵婆子没说话,径自进了堂屋。
屋内,赵大全和赵大富弟兄俩正聊着生产队的事,看到赵婆子进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一人唤了一声‘妈’,扶着赵婆子在桌子主位上坐下来。
“今天难得一家子聚在一起,得好好陪妈喝一杯。”赵大富说。
“妈年纪大了,还是甭喝酒了,喝点汽水吧。”
“别呀,今个是大花为咱老赵家光宗耀祖的好日子,说啥也得喝一杯庆祝一下。”
赵婆子倒也没拒绝,她这把身子骨虽老了,两杯酒还是扛得住的。说到底,也是难得。
“来来来,香喷喷的大肘子来了。”雷秀珍端着一个大碗上来,“这大肘子可是大花专门给妈炖的,怕妈牙口不好吃不动,大火足足炖了一个多小时,又软又烂。”
一盆软糯糯的大肘子上桌,一看就知道是炖到了入口即化的程度。
因为是清炖肘子肉,赵金枝还特地调了蘸酱汁。
“都赶紧坐吧,也没有外人。”赵金枝招呼大家都坐下。
一张桌子坐不下,陈红霞和关翠给小崽子们分了一些去小桌子上吃。老老少少坐了满满两桌。
“今天这第一杯酒咱们大家伙一起敬大花,祝贺她考上大学,又给咱老赵家争脸争光了。”雷秀珍端着酒杯提议。
“没错,大花是咱老赵家的光荣柱,又是开工厂给咱挣钱,又是考大学光宗耀祖,这杯酒必须先敬她。”赵大富也跟着说。
赵金枝笑了笑,站起来说:“俺觉得这杯酒还是先敬奶比较合适。她是长辈,又为了这个家操劳了一辈子,咱们能有今天,全是奶辛辛苦苦拉扯出来的,所以这杯酒应该敬俺奶才对。”
陈红霞见闺女这般懂事,打心底的开心,一向少言寡语的她,这会破例站起来,说:“花说的有理,俗话说,没有根哪来的苗?妈就是咱家的根,没有妈就没有咱们的今天,这杯酒咱们一起敬妈。”
“那就别愣着了,赶紧端杯子吧。”关翠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除了赵婆子之外,其它人也都站起来,就连旁边桌的小崽子们也端着饮料站了起来。
“太奶,俺们也敬你。”皮蛋举着装着饮料的碗,特豁达的说。
“你咋也在这?”赵婆子这才看到老大家几个小崽子也在。
“当然是花大姑让俺们来的。花大姑有好吃的可从来没忘记过俺们。”皮蛋骄傲的说。
赵金枝对小崽子们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赵婆子都看在眼里。以前她是满心思放在赵金兰一个人身上,其它人入不了她的眼,哪知最后才知道,活了大半辈子,活了个有眼无珠。
赵婆子心里对自己糊涂行为感慨万分,端起酒杯一口就喝了下去。
如今赵婆子也看出来了,老二家这个闺女有本事,有头脑,最主要是心地好,将来一定能给老赵家带出一条出路,到那时,她在老赵家列祖列宗面前也就有交代了。
他们这边吃吃喝喝,热热闹闹,相比之下,老大这边就要凄凉的多。
赵大国坐在桌边,看着桌上那盆清汤寡水,眉头皱的紧紧的。这已经是他不记得连吃多少天的青菜汤了,没油没味,跟喝水一样。
最最窘迫的是,桌上的几个粗面馍馍还是跟生产队透支的粮食才吃上的。真不知道这种穷困潦倒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张秀英自打被放出来之后,大病了一场,加上赵金兰被抓,家里一下子从天上摔到地上,经不住打击的她,一下子跟换了一个人似得。
整天无精打采,一声不吭,因为身体不好,加上营养不良,瘦了许多,也不能去生产队干活,整日就在家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坐在桌边的她,脸色苍白,神情木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吃饭了。”薛小荷给她盛了碗青菜汤,递了半个馍馍给她。
张秀英没接,身体晃了一下,突然倒了下去。
“妈……妈……”
一家子顿时都乱了,赵金宝把张秀英从地方扶起来,喊了两声,张秀英一点反应都没有。
“赶紧送卫生社吧。”赵金柱焦急的说。
“可是……咱哪有钱呀!”赵金宝懊恼的捶自己的脑袋,恨自己没用,连老娘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
提到钱,所有人瞬间就沉默了。
刘玲犹豫了一瞬,从兜里掏了一个钱帕出来,将钱帕里仅有的钱都拿了出来,“这是俺昨天缝衣服挣得五毛钱,你们拿去带妈看病吧。”
刘玲因为要去生产队干活,所以学做衣服的时间有限,到现在还没有学会做衣服。可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她就跟雷秀珍后面学缝边,熬了几个晚上才把一件衣服缝好。挣了五毛钱她开心的不行,可惜还没焐热就要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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