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日,齐磊回来了,驷马高车,衣锦还乡,腰里还揣着一个传呼机。
看见齐磊那一辆崭新的鳖壳小轿车,东湾村的乡亲们,都惊羡不已。从开天辟地到如今,东湾村还没有购买私家车的!
至于齐磊腰间挂着的传呼机,乡亲们却都不认识,没见过这玩意!
齐磊开着鳖壳车,一路鸣笛来到振华家的门前,下车哈哈大笑:“振华,你兄弟回来了,哈哈!”
振华正在家里给乡亲们写门对,看见齐磊从车上下来,不由得目瞪口呆,惊叹道:“你小子真的发财了!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齐磊凑上前,低声说道:“车是租来的,驾照是买来的,对外宣称是自己买的私家车,你别给我说漏了嘴。”
“靠!你小子悠着点,当心玩大了,收不起来摊子!”振华低声骂了一句。
“不会的,我有分寸!”齐磊胸有成竹,打开汽车后备箱,提下来两箱酒两条烟,孝敬振华的老爹,又拿了一些大礼包和奶粉,送给盼盼。
而且,齐磊还买了一套加起来只有二寸布的泳衣送给卓宜兰,笑道:“嫂子,这是我给你买的衣服,你穿起来,去东湾水库里游一圈,我欣赏欣赏!”
振华气得一脚把齐磊踹了出去,骂道:“滚滚滚,拿回去给你家小蝶穿,我让全村人都去欣赏!”
说起小蝶,齐磊立刻变了脸色,悻悻地说道:“你不要拉倒,我送给响大爷的老婆穿,秀贞大婶好身材,穿这个更加合适。”
振华笑骂道:“你要是敢送给秀贞大婶,保证响大爷用斩骨刀砍了你的狗头!”
王响刚好过来看热闹,笑道:“齐磊,什么东西送给我?”
“响大爷,齐磊说有一箱酒一条烟,要送给你。”振华抢了一句,故意陷害齐磊。
“哈哈哈,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好意思?”王响大笑,又看着齐磊问道:“烟酒在哪里?既然是你送的,我就收了吧,要不你心里也不痛快。”
齐磊被振华陷害,无可奈何,打开汽车后备箱,拿了一箱酒一条烟递给王响,笑道:“我这就是提前给响大爷拜年了,中午的话,响大爷也不要破费,让秀贞大婶随便烧几个菜,鸡血烧豆腐,就蛮好的。”
鸡血烧豆腐,是东湾村的一句促狭话,不杀鸡哪来的鸡血?
王响喜欢热闹,并不在意吃喝方面的破费,提着烟酒转身回家,对老婆秀贞叫道:“杀鸡杀鸡,齐磊来拜年,今天叫他和振华吃饭!”
当天中午,王响准备了一席酒,给齐磊接风,并且邀请刘志高和振华作陪。
席间,王响和刘志高都苦口婆心地劝说齐磊,让他和小蝶和好。
然而齐磊东扯葫芦西扯瓜,王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接茬。
王响急了,瞪眼说道:“齐磊,我告诉你小子,我们东湾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家夫妻离婚的。你小子要是离了庄小蝶,就要背上千古骂名!”
齐磊一笑:“东湾村买小轿车的,我是第一个;买传呼机的,我也是第一个。离婚,我为什么不能是第一个?”
振华叹气,说道:“齐磊啊,还记得当初,你把小蝶带回来的时候,大家是多么高兴吗?你结婚没钱,都是响大爷仗义,给你送来一扇猪肉,又给你担保赊了烟酒炮竹。看在响大爷面子上,好好跟小蝶过日子吧!”
王响又说道:“我也养儿子,以后也得娶儿媳妇,如果我家的儿媳妇,能像小蝶这样,我死了都闭眼。齐磊,响大爷今天说你一次,你要是不听,以后就当我不认识你。”
刘志高也劝说齐磊:“谁家过日子不吵架?一吵架就要离婚,当初结婚干什么?齐磊,别以为有钱了,就可以想到哪里做到哪里。东湾村的人,敬重人品不敬重钱。你响大爷说得对,你要是真的离了庄小蝶,你看以后谁抬举你!”
“我就吃个饭,你们就像斗地主一样。”齐磊叹气,端杯站了起来:“行行行,响大爷和高三爷的话,我都听着。过几天吧,我找小蝶聊聊,日子能过就过下去,慢慢熬。”
王响和刘志高以为齐磊说的是真话,各自开心起来,继续喝酒。
齐磊又说道:“响大爷,高三爷,年后我要做大工程了,需要很多工人,你们有机会帮我宣传宣传。”
王响点头:“没问题。我整天站街做生意,经常听说很多人做工没门路的,到时候,都让他们找你。”
事实证明,齐磊这一箱酒和一条烟没有白花。
王响做生意的时候,偶尔宣传宣传,也给齐磊带来了好几个工人。
然而齐磊并没有找庄小蝶聊聊,他在镇上租了两间屋子存身,白天开车到处闲逛装大款,晚上就像孤魂野鬼一样,躲在镇上睡大觉。
有几次在村子里见到庄小蝶,齐磊都形同陌路,装作不认识。
庄小蝶也心如死灰,把齐磊当成了透明人,对面相逢,也只当没看见。
兰玉芝也对儿子伤透了心,每次见面,都怒目相向。
振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有力无处使,只能暗自叹息。
大冷天的,齐磊却穿着西服,敞着扣子,将传呼机挂在肚脐眼的位置上,到处联系工人,招兵买马,见人就发烟,然后拍着腰间的传呼机,咋咋呼呼地大叫:“有事打我逼屁机,记着我的逼屁号!”
振华见不得齐磊的嚣张样子,皱眉说道:“你整天瞎逼逼什么呢?你这逼逼机是假的,我用施主任的办公室电话打过,它根本就不叫唤!”
齐磊翻白眼:“你个乡下老文盲懂个屁,咱们东湾村没有信号,我的逼屁机当然不叫唤了。你跟我去南京看看,只要过了长江大桥,我的逼屁机,保证逼逼逼逼地响个不停!”
振华挥手:“别在这里逼逼了,快滚回去过年吧,你老妈和小蝶,还有齐帅都等着你。”
齐磊已经初步联系了一批工人,果然滚回去过年了。不过,他是滚回了南京。
年三十的早上,齐磊开车走了,在浓郁而温暖的年味中,孤单单地离开了东湾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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