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娅是沈月楼的忠实歌迷,从踢馆赛初次登场的《爱殇》开始,一直到总决赛的《梨花颂》,基本上,沈月楼的每一首歌她都会反复听上很多遍。
《华夏好歌手》节目结束之后,她本以为沈老板会趁着热度发新专辑、开演唱会,却一直没有等到相关消息,整整两个月,沈月楼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一次,无意间从歌迷圈得知,沈老板要在吉祥戏院演出京剧,孟娅立刻让自己的男朋友去买了两张戏票。
事实上,她平时并不听戏,只是单纯想要见到沈月楼而已,就当去参加沈老板的歌迷见面会好了。
五月初五,春秋剧社在吉祥戏院挂牌演出,孟娅和自己的男友李云峰早早来到了剧场。
在门口看了一眼水牌,上面的剧目全都是她没听说过的。
前面几出都没有沈老板的名字,也就最后两场戏把沈月楼写在最前面。
“看来还要等不少时间,早知道,我就不来这么早了。”
孟娅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静静等着沈老板出场。
李云峰打趣道:“要不,你先睡会,等沈老板出来了,我再叫你。”
这可是京剧演出,一会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你确定我能睡得着?
孟娅白了男友一眼,没有理他。
不多时,演出开始,剧场主持人上台念了一段感谢词,后面立刻开始上演了一出短打戏。
……
“下面,有请沈老板、瑜老板、江家麒、吴胜奎和张春燕等人为大家带来一出新戏《杜十娘》。”
前面几出看得孟娅昏昏欲睡,一听沈老板要出场,她立马来了精神。
京胡声响起,大幕缓缓拉开,第一场是行船戏,王瑾瑜端坐在大船上,一副朝廷大员打扮,气度不凡。
旁边是一名撑篙的船夫还有四名护卫模样的衙役。
开始时,并没有许多戏词,王瑾瑜抖袖做出用江水净面的身段,却因风浪太大误把铜盆掉到了水里。
他命船夫和衙役将铜盆打捞上来,却发现盆中多了一匣价值连城的明珠。
戏演到这里,一些经常听戏的戏迷立刻发现了不同。
“这出戏的结构很是新奇,一般京剧里主要人物出场后大多要自报家门,可是你看这边,船夫和衙役算是龙套,可以没有姓名。
瑜老板作为主角却只是从衙役口中得知为柳大人,他的生平和具体身份都没有介绍。
而且,从江中捞出一匣明珠本身就很蹊跷,其中必有一些故事,且看接下去会怎么演吧。”
孟娅并不熟悉京剧的结构,但她也被这开头的场景给勾出了几分好奇心。
怎么会从江里捞起了一匣明珠?
这匣明珠的主人又是谁呢?
孟娅的疑虑并未存在太久,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柳大人厚赏衙役和船夫之后,就把宝匣带回到船舱中,放在了床头。
夜深之时,匣中明珠闪耀,江上一阵烟云四起,一名白衣女子踏波而来。
干冰生成的白气四溢,沈悠吊了一根绳索飞落到了戏台。
看到沈老板以这种方式出场,台下观众立刻齐声喝彩。
“哇,沈老板的身段太柔美了。”
“烟雾缭绕,飘然若仙。”
“沈老板演的是孤魂吧?她是那宝匣的主人?”
顺着这条线索,有一名见多识广的戏迷开始推测:“瑜老板饰演的柳大人明显是个官身,而沈老板演的则是一个江中孤魂,难道是女子乘船,被强人所害,想要找官老爷伸冤?”
“说不定害她的就是那个船夫。”
那名戏迷提出的申冤的说法立刻得到旁边几人的赞同,甚至有人为这桩疑案脑补出了凶手。
这种说法倒也合情合理。
可惜,戏台上接下来上演的戏码却完全偏离了他们预想的方向。
柳大人与江中孤魂本是旧识,沈老板戏词里说得也不是伸冤,而是报恩。
“昔日承君家慷慨,以一百五十金相助,本欲息肩之后,徐图报答,不意事无终始。
然每怀盛情,悒悒未忘。
早间以一匣明珠奉致,聊表寸心,从此不复相见矣。”
话毕,白衣女子飘然远去。
柳大人猛然惊醒,回溯方才梦中场景,他不禁长叹了一声:“原来是她,唉十娘啊……”
王瑾瑜捧起匣中明珠,眼神渺远,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听到瑜老板的这句戏词,台下戏迷更是心痒难耐,您是了然于心了,我们这还一头雾水呢。
十娘是谁啊?报恩从何说起?一百五十金又是怎么回事?她为何会变成江中孤魂?
带着这些疑问,本不太爱看京剧的孟娅看得无比认真。
瑜老板保持静止姿态,灯光先是一暗,一小会之后,舞台又重新亮了起来。
舞台重新亮起的时候,瑜老板已经悄悄换了另一套服饰,妆容也比上一场要年轻,一袭青色儒袍,一柄白玉象牙折扇,长髯飘飘,俊雅风流。
锣声一响,瑜老板自报了家门,翰林学士柳遇春。
王瑾瑜在台上跑了个圆场,一摇折扇,配合着西皮散板,口中唱道:“翰林院中闲无事,终朝饮酒并赋诗。”
在瑜老板唱这段散板的时候,老旦张春燕从下场门悄悄上了台。
遥遥望见了瑜老板,张春燕一甩手中方巾,上前热情道:“哟,这不是柳老爷吗?来呀,柳老爷,您里边歇会吧。”
张春燕的年龄并不大,也就二十一二岁,但她所扮的青楼鸨儿时无论是念白还是神情、身段都十分到位。
台下观众给了一片叫好声。
王瑾瑜连忙摆手:“不不不,今日还有别事,改日再来。”
鸨儿上前一把扯住柳遇春的袖子,口中发出一阵荡笑:“哟,柳老爷,哪有漫门而过的道理哪?
来吧,您少坐会,喝杯茶再走。”
柳遇春不好挣脱,无奈苦笑道:“如此,少坐片刻。”
跟着鸨儿进了宜春楼,柳遇春四顾而问道:“妈妈,十娘可在院中么?”
鸨儿调笑道:“我一猜您就得问她,她让杨老爷约到畅春园吃酒去了,这就回来,柳老爷请茶。”
喝了一杯茶,久等十娘不来,柳遇春对鸨儿说道:“天时不早,十娘还不回来,我要先行一步了。”
“柳老爷这就要走啊?”
张春燕话音未落,台侧锣声一响,沈悠带着小花旦梁薇从上场门款步走了出来。
只见他一身红衣,妆容艳丽,神态中却带着一丝倦怠与哀愁。
帘幕撤下,侍女梅香将杜十娘从车上扶了下来。
只见杜十娘掩袖轻蹙眉,脸上强展笑颜,口中轻唱一段西皮散板:“愁丝万缕理还乱,每日强颜邀客欢。受尽调笑与轻贱,纵然有泪不敢弹。”
听到沈老板首次开唱,台下戏迷立刻齐声叫好。
“一身红衣,这是要与之前的白衣孤魂做对比吗?”
“红衣也好看,真是我见犹怜啊!”
“沈老板的做功越来越好了,只一个蹙眉就把一个青楼女子的妩媚与哀愁诠释地如此到位,一颦一笑,如在眼前。”
……
杜十娘和梅香在宜春楼外下车,正好遇到了将出门的鸨儿和柳遇春。
“哟,这不是十娘回来了吗!十娘啊,柳老爷都等你半天啦。”
鸨儿将柳遇春带回到杜十娘的阁楼里,自己则悄悄退了出去。
柳遇春坐在杜十娘的对面,一脸柔情问道:“十娘近日可劳倦否?”
杜十娘叹道:“自先生来后,过往的恩客,能拒者则拒,得推者便推,故尔倒还消闲。”
听到杜十娘这般几近于直接表明心痕的话,柳遇春顿时喜形于色:“闲来之时,做何消遣?”
杜十娘的语气变得有些幽怨:“不过日习柳先生所教的诗词歌赋,近又重温丹青之笔,怎奈先生多日不来,无处求教,只好温故知新了。”
柳遇春露出一脸尴尬的笑意:“十娘真勤奋之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