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泰票号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在大宁扬泰票号是第二大票号,在南越也是,扬泰票号的东主似乎永远也不想把票号的生意做到第一。
南越国灭之后,原来的第一票号被大宁抄没的直接关了门,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那是南越朝廷背景的票号,不抄你抄谁?而扬泰票号却活了下来,小心翼翼,卑躬屈膝,传闻之中是说那神神秘秘的东主上交了一大笔银子给大宁才算把南越这边的票号分店都保下来,别管怎么说毕竟是保了下来。
要说平越道这边最大的城自然是施恩城,原南越的国都,城市规模浩大,城防坚固。
但要说最美的城就要数川州,整个川州城就依着川山而建,错落有致而不杂乱,上下起伏,有若鬼斧神工,走在川州的大街上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在多高的地方,觉得自己是在平地,大街两边的建筑随便上去一家往外看看或许窗外就是悬崖峭壁。
川州位于牙城县往西北大概四百多里,虽然山城险峻可这里也是南越最大的商贸集合地,最初的时候是一个川州人意外认识了走海运贩卖东西的商人,觉得这是个商机,于是就在川州买下来一个规模不大的铺子,专门收海外货物,没多久生意就做的越来越大,南越人也不穷,对海外货物的新鲜感促使他们每每到了新货都会去扫一遍。
这家铺子的老板叫杜大川,铺子就叫大川海货,如今已经是川州城里规模最大的门店之一,能和大川海货相比的也就是洞庭酒楼,福源客栈以及扬泰票号。
杜大川生意做的好,哪怕南海上求立人的海船横行无忌他的货也几乎没有断过,逐渐的以大川海货为中心附近几条街就形成了百货市场,嗅到了机会的商人们开始把大宁和西域那边的货物也倒腾过来,如今在大川海货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走都会至少有四五条街全都是做生意的。
算起来杜大川已经有六十岁左右,当初大川海货揭牌的时候他才二十几岁,其实即便如今他的大川海货不做下去了,靠着这十几条街上那半数门店的房租他也依然日进斗金。
这就是他商业头脑的体现,在四周开始出现其他商人的货铺之后他就在四周的街道上建造或是收购房子,所以在川州城人们又称呼杜大川为杜半城。
到了这个年纪生意上的事他早就已经不亲自去管,而是交给了自己的三个儿子打理,大儿子杜川南接手了大川海货的生意,平日里多半时候就在店中,二儿子杜川北接手的是大宁以及西域诸路商货算是最忙的一个,整日见不到人,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谈生意。
最悠闲也最得宠的是杜大川的三儿子杜川东,他生意上的事都不管,只是每个月按时把所有租出去的商铺租金收上来就好,游手好闲,在当地百姓之中有川州城第一花花公子的称号。
大川海货斜对面就是扬泰票号,店铺规模比大川海货还要大一些,是一座四层木楼,还打通了两侧的平房,所以一楼大厅面积很大,是接待散户的,二楼三楼是接待贵宾,据说只要你在扬泰票号里存进去的银子足够多,你想在三楼享受什么样的服务就都有,只要是不违背朝廷法度的,当然对外是这么说。
传闻当初杜大川并不相信扬泰票号的这些承诺以为不过是噱头,他曾经在施恩城里想买下醉春楼里最红的那个头牌姑娘,奈何那姑娘嫌他老丑只是不肯答应,醉春楼在施恩城里很有些实力所以杜大川也不能怎样,于是他回了川州后突发奇想就去扬泰票号存进去大笔的银子,告诉掌柜的自己只想睡一晚那个头牌。
当时扬泰票号这个分店的掌柜让他稍等,进了屋子之后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出来,告诉杜大川过七天之后晚上来,七天之后杜大川如约而至,在三楼的包房里见到了那个已经笑盈盈等在那的头牌。
有了杜大川这件事,扬泰票号在川州城的名声大振,生意也就越来越好。
快正午的时候扬泰票号里进来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年轻男人,背着一个狭长的包裹,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衣服上的落灰表明了他是远道而来。
年轻人身材挺拔,肤色稍显黑了些但看着极精神,有一种很强烈的男人阳刚之气。
所以他才进门扬泰票号的掌柜眼睛就亮了一下拦住要去接待的伙计,自己上去客气的问了一声“这位贵客,来我们扬泰票号是要存还是取?又或是想借?”
年轻男人问“只要涉及到了钱的事,扬泰票号都能做?”
掌柜的笑起来“大抵上,是这样的。”
年轻男人缓了口气“我来的很急差不多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能不能给我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我想要一壶热茶若是再有一锅热腾腾的包子最好不过,这些应该不需要很多钱。”
掌柜的笑的更开心,只是笑容里有些揶揄“休息的地方在二楼三楼,要看贵客你打算和我扬泰票号合作什么,若是合作的事情足够大,二楼三楼随便上去,莫说包子,想吃什么都有。”
年轻男人取出来一块牌子递给掌柜“我没钱,只有这个。”
掌柜的轻轻哼了一声,心说莫非自己看走了眼?有些不耐烦的把牌子接过来看了看,然后脸色就白了“大”
年轻男人一摆手“现在我可以去找个地方休息下了吗?”
掌柜的连忙回头吩咐“来人,带贵客去二楼去三楼紫气东来。”
小伙计听到这话脸色也变了,寻常贵客能去二楼就算不错,上去过三楼的,这川州城里的富豪也屈指可数,可门口挂着紫气东来牌子的那间包房从建店以来只开过一次门,那次来的是东主,也正是那次四楼楼梯的封口第一次打开,东主进了四楼一次。
就算是这扬泰票号里最大的主顾对面大川海货的老板杜大川,上过三楼,可也仅仅是三楼最靠边最小的那间屋子,不但是他,上过三楼的人都是那间屋子,叫做和气生财,名字就和紫气东来没法比。
除此之外还有三间屋子,一间叫洞庭福地,一间叫春风和煦,一间叫长正肃远,上次掌柜的喝了酒曾经无意中说起过,能进长正肃远的都不是生意人,这话暗示的其实已经很明显。
上了二楼的年轻人本以为凭着手里这块廷尉府千办的铁牌进长正肃远是没问题,毕竟他来之前和黑眼详细打听过关于扬泰票号的事,只是没想到居然进了紫气东来,想想看,廷尉府对扬泰票号的震慑力还真是到了让他们不敢有丝毫得罪的地步。
小伙计一边在前边引路一边想着这可能是扬泰票号建店以来接待过的最奇怪的客人了,能上三楼的,想要的服务哪个不是难上加难,可这位爷要的是一锅肉包子传出去的话怕是谁都不信吧。
沈冷到了紫气东来门口,小伙计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掌柜的稍后就上来,贵客先坐下来休息会,你要的东西很快就会准备好。”
沈冷哦了一声进门,进来之后才明白什么叫穷奢极欲,这屋子里的装饰风格倒也明显,就两个字可以概括有钱。
总之就是你看什么都一定很值钱,哪怕就是随随便便摆在桌子上的小摆件可能都是某个大家亲手制作的东西,墙壁上的那些字画都卷走的话就能算是重案了
他随便坐下来,想着廷尉府这铁牌的分量真的不轻,以后出门有这东西做什么事都方便些,于是又拿出来看了看,表情微微一怔,然后心里默念了一句卧槽。
拿错了。
他递给掌柜看的铁牌是这次出门之前沈先生给他的,留王令牌
沈冷一捂脸,心说怪不得。
拿着这牌子若再进不来紫气东来,那才奇怪呢。
小伙计下了楼正遇到要上楼的掌柜,掌柜的吩咐他去买包子,不要糊弄,要买最贵最好的,小伙计哦了一声,看着掌柜的亲自端着茶壶上去心说那看起来寻常无奇的男子真的是来路能震破天啊。
走到楼下忽然想起来,回头问掌柜“贵客没说吃什么馅的包子,也没说买几个啊,一锅,一锅是多少?馅买什么的?”
掌柜的瞪了他一眼“所有馅,一样一锅。”
小伙计点头“好嘞。”
他答应的痛快然后在心里骂了一句,原来他么的要一锅包子并不是什么很轻易就能满足的要求。
掌柜的端着茶盘上楼,在门外轻轻敲了敲“大人,我能进来吗?”
沈冷笑道“店是你家的,你当然可以进。”
掌柜的进门之后把茶盘放下,坐下来亲自为沈冷煮茶,这手艺已经多年没用过再加上心里实在紧张,所以更显得生疏,好在沈冷这般粗人也看不出来他煮茶有什么不妥当,看出来也不觉得不妥当,沈冷还是觉得喝茶随便泡一泡就可以了,何必这么麻烦,因为这事沈先生可没少说他老土。
沈冷心说我买个簪子你说我老土,泡个茶你说我老土,何处不老土?
上次他也反驳过,问什么不老土,难道精致之极的那些就不老土?沈先生说那是自然,精致两个字便是不俗,物物皆可精致,事事皆可精致,既然可以精致何必那么粗俗?
沈冷问那拉屎呢?我可是一整条往下拉,精致的拉法是一小节一小节夹断它?
因为这话,沈先生揪着他耳朵好一顿揍
“大人这次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票号协助的吗?”
掌柜的在心里盘算了好久好久该怎么试探,他想了无数个开头都被自己否定,最后决定还是直接点,毕竟这些大人物们没几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他们自己可以玩,但不许别人玩,不如坦诚直率些更容易相处。
沈冷问“我刚才给你的牌子才是我可以进这紫气东来的关键吧?”
掌柜的心说那还用问?大人啊牌子在你手里啊,你自己不知道那牌子的分量?
沈冷看到掌柜的表情就明白了,然后想到上次沈先生说曾经最潦倒的时候想把这牌子卖了,他可真傻,有这牌子来扬泰票号蹭吃蹭喝嘛,多好
“我的意思是这样。”
沈冷翻出来廷尉府的那块铁牌递给掌柜“我其实刚才是拿错了,这块牌子能开紫气东来吗?”
掌柜的把千办铁牌接过来看了看脸都绿了,心说大人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牌子?
“这个”
沈冷看他反应就知道这牌子应该只能进长正肃远,于是认真的说道“咱们去隔壁吧,我这个人不愿意多占人便宜。”
这话说的可真诚了。
“大人你坐着吧。”
掌柜的一脸我求你了的表情。
沈冷想着这可不是我占你便宜,我真的只是想去长正肃远。
“茶不急。”
沈冷咳嗽了一声后说了三个字,掌柜的立刻坐直了身子表情也肃然起来,就要说到正题了,他心里其实忐忑不安,手里有留王铁牌的人那都是什么身份的人?别说进他扬泰票号的分店,便是去了总店那边东主怕是也得亲自迎接进来吧。
持这铁牌的人,要扬泰票号协助的事能小了?
他看着沈冷,等待着,希望不会太超过自己的能力范围。
“茶不急。”
沈冷说。
下一句“包子什么时候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