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住进行宫,水到渠成,谁也不会提出反对,当然反对也没用,毕竟他刚刚受了伤,至于伤有多重除了陛下的人谁也不知道,可大家猜测着既然皇帝下令沈冷搬进行宫里,怕是伤真的不轻,内侍总管代放舟和人聊起来的时候似乎有句话说漏了嘴,大概意思是陛下让沈将军住进行宫是为了方便太医诊治。
一时间,从沈冷伤有多重的猜测逐渐延伸出去,到为什么山顶上会有刺客,那刺客要杀的究竟是谁。
人是很复杂的物种,复杂在于思考,而一旦开始思考就会变得更复杂起来。
有人说那刺客本就是朝着陛下去的,不然的话为什么是行宫山顶
遇事不明,可问胡思乱想。
君臣心思,大家xjb猜。
还有人说之所以刺客对沈冷出手,是因为沈冷发现了刺客藏身之处,打斗起来将沈冷重伤。
更有人说,沈冷将军武艺非凡,能在战场上厮杀那么多次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的高手居然被重伤,可见刺客的武艺更强,而在东疆,这般武艺的人能出自何处
又有人说,刺客居然逃了谁敢保证是没有内应八千禁军封山,那刺客若不是对行宫地形熟悉无比,又怎么可能伤人之后全身而退行宫就在朝阳城外十几里,这行宫大部分时候都空着,平日里负责维护这里安全护卫的可是刀兵。
一时之间,东疆的风从吹起到狂卷。
风向直指大将军裴亭山。
东疆可是没有什么出了名的江湖客,就算是有,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行刺沈将军甚至是陛下再说了,当年东疆大将军裴亭山一声令下,除了在官府备案的镖局之外,连江湖门派都不许私藏兵器,前些年东疆举办了一界武林大会,擂台上高手们用木刀木剑比试的时候可可爱了。
所以,刺客似乎只能是来自军中,军中高手,只能是来自刀兵。
陛下虽然什么都没说,然而下令刀兵向外围退了二里,这其中的含义明眼人就算是闭着眼也能感觉出来不对劲,难不成大将军真的敢对陛下动手
谁敢保证呢
从陛下来之前就有传闻在东疆散布开,说大将军裴亭山的那个过继的儿子裴啸是被孟长安和沈冷杀的,这话没多少人信,要说孟长安也就罢了,毕竟都在北疆,沈冷一个水师的人怎么可能跑到北疆杀人去。
其实就连说孟长安杀了裴啸也没几个人信,只是后来陛下到了之后,将裴亭山手下八刀将之首闫开松从白山关调回来,将本在北疆的孟长安调来,这就有些意味深长。
紧跟着就出了行刺的事,且还是韩唤枝刚刚离开了朝阳城。
总是会有好事之人将这些事前前后后连贯起来,发现居然很紧密,于是孟长安杀了裴啸的事就被越来越多人的相信,大将军的反常举动似乎也就能解释的清楚,比如带刀陪君,比如一掌拍在陛下的御辇上。
茶楼,还是那个雅间。
李逍然迈步上来发现二楼竟是空荡荡的,和上次来的时候人满为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最近传闻纷纷,对大将军裴亭山越发不利,从前天开始大将军下令刀兵在朝阳城里戒严,昨天另外一家茶楼里几个人议论此事的时候被刀兵抓了,现在还生死未卜。
过过嘴瘾也就罢了,涉及生死,还是暂时修一下闭口禅比较好。
茶楼里空荡,老板的脸色自然也就不好看,从昨天到今日只订出去这一个雅间,客人上来之后老板亲自跟上来笑脸陪着,把茶楼里最漂亮的两个茶师叫过来服侍,奈何那公子虽然看到茶师的时候眼神一亮却还是摆手让人离开了。
李逍然坐下来等着,他不急,越来越不急,因为他发现东疆这气氛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也许再往后看看根本无需他去筹谋什么,裴亭山就敢真的一刀把那个当初夺走他皇帝位的李承唐剁了。
那多好。
荀直陪着裴亭山手下八刀将之一的肖绵湖上路,进门的时候,李逍然一眼就看出来肖绵湖的脸色难看的要命。
“将军这是怎么了”
李逍然连忙起身问了一句:“看气色不太好。”
肖绵湖骂了一句:“草他妈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乌龟孙子王八蛋去伤了那个姓沈的,还是在陛下行宫山顶,有这胆气,妈的为什么不去直接给那人一刀算了”
他终究没敢直接说出来给陛下一刀算了。
“现在所有人都在私底下议论刺客是我们东疆刀兵的人,这不是扯淡吗”
肖绵湖的手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大将军要想做,难不成还需要请个刺客来真有那心思,调过来一百架弩车,朝着行宫里射他一个时辰,连行宫都能拆的稀巴烂,八千禁军能守住路,能守得住弓弩”
荀直连忙道:“将军消消气,这话可不能乱说。”
肖绵湖似乎是反应过来,脸色变了变:“我这他妈的也是被气的,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刺客,现在所有人都怀疑大将军,大将军冤不冤。”
“息怒息怒。”
李逍然亲自给肖绵湖倒了一杯茶:“陛下这不是还没有说什么吗”
“陛下要是真说什么,那我还能和世子你坐在这喝茶”
肖绵湖叹道:“陛下自然不能随意表态,东疆这边的事没有大将军可怎么行我猜着,就算是陛下也觉得那刺客是大将军安排的人,他也不会直接点出来,真撕破脸,最终什么结果谁能确保”
荀直看向肖绵湖,沉默片刻后忽然站起来抱拳:“给将军道歉。”
“为何”
肖绵湖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荀直俯身一拜:“其实我不叫宋安来,我叫荀直。”
肖绵湖的脸色显然一变:“名闻天下的荀先生”
荀直郑重道:“我和世子来东疆,也不是真的游山玩水,而是有人托我来给大将军送一封信”
肖绵湖:“信在何处何人之信”
“口信。”
荀直道:“将军也应该知道,但凡大事,怎么可能有书信来往话已至此我就明说了吧,长安城里,有人不希望陛下回去。”
肖绵湖猛的站起来,手下意识的去抓刀柄,可是却发现没带刀来。
“荀直,你好大的胆子”
他抬起手指着荀直的鼻子怒骂:“你这是要谋逆”
“我的话,似乎比将军刚才的话要轻多了,将军刚才那些话若是传扬出去,怕是比我的罪还要大些,牵连的也不是将军一人,一百架弩车啊”
荀直坐下来,给肖绵湖把茶满了:“将军,我问你一件事。”
李逍然趁机过来拉了拉肖绵湖:“将军且先坐下喝茶,听荀先生说完。”
“你想问什么”
“将军,若陛下出了什么意外,谁来即位”
“自然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如今在何处”
“当然是长安”
“将军明白了吗”
肖绵湖脸色猛的一白。
“荀先生,你这话是要诛九族的。”
“我知道将军坦荡,所以我才如实相告,若将军要去告发我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不过将军也应该明白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从陛下登基至今二十年,先帝当初重用之人只剩下一个沐昭桐,也已经被架空了身份,别说控制朝权,在内阁里的分量都大不如前,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的人当今陛下自然不会一直用,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疑心病很重。”
他看着肖绵湖的眼睛:“劳烦将军回去问大将军说一声,陛下若开始疑心他,他还可安稳坐东疆”
肖绵湖的手似乎都在微微发颤,下意识的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却烫了嘴,啐了几口后显得越发的烦躁起来。
“将军可是大将军的臂膀,若大将军出了事,将军前程尽毁,莫说将军,八刀将可还有一人能撑得住只要大将军不在了,东疆这边的人上上下下就会被换一茬,过那么个三两年再看,换下去的人谁知道活没活着,又有几人会在意”
肖绵湖:“你不要再说了。”
荀直却自顾自继续说道:“可太子不一样,太子正是用人之际,况且太子即位名正言顺,太子应允过若陛下回不去长安城,大将军还是大将军,爵可进郡王大宁开国至今从无外姓王,大将军便是开国第一人,东疆还是大将军的东疆,将军你们也还是大将军的臂膀。”
肖绵湖再次站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也什么都没有听到,今日我更没有来过这茶楼,我也不知道你荀直和世子殿下到了东疆。”
他起身往外走:“之前收了你们的东西,我会派人给你们送回来,你们若自己想死,莫要拉着我,也莫要拉着大将军。”
说完之后他直接下了楼。
李逍然看向荀直:“先生,现在怎么办”
“赌一把。”
荀直看着窗外,不多时肖绵湖的身影出现在大街上,拉低了帽檐之后大步离开。
“赌什么”
李逍然问。
“我们就在这坐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若没有兵甲来捉你我,我们的事就快成了。”
荀直举杯:“世子,喝茶。”
李逍然举杯,抿了一口后问:“先生刚才为什么直接报出太子”
“如果陛下真的出了事,而这事又爆出来是太子安排人做的,太子还怎么名正言顺的即位”
荀直笑起来:“世子,我能为你做的,都做了。”
李逍然忽然觉得有些迷茫,他当然知道荀直是皇后的人是太子的人,是荀直在利用自己,可现在却看不明白了难道荀直真的是要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