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北门不开,这是规矩,寓为边疆稳固之意,和天子固守国门是一个意思,因此,要回北漠,要么从东门出去绕六十里过卡鲁山再一路向北,要么从西门出去,绕三十里再一路向北。?八一中? 文 ?网?w?w?w .
若不是顺路有很特别的事情要办,一般情况下都是走西门这边要近上不少。
正午的太阳开始灼人,海棠花的花期不长,从含苞待放,到娇艳欲滴,也就只有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除了几十里外的普和山还有,京城里的早已经开败了,蒲素瓶从昌和巷这边一直找了半个京城也没有找到一朵完整的海棠花。
从蒲府里出来的两辆马车在仁凤楼前停下没多一会儿,也不知道蒲益进去到底说了什么,他出来的时候仁凤楼的店小二就开始吆喝着赶客人离开,三楼的最上面还传来好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想来他带去的应该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蒲长钦头也不回的赶着领头的马车已经走了好远,瘸腿的乔老二扬着马鞭狠狠抽着疾驰的老马,和他一起坐在车辕上的曹姨红着眼睛看着马车后面忍不住抹泪。
她用力的挥舞着手:“傻丫头,回去吧,别追了,我们要走好远好远的路,你要是再追下去,非把你的腿跑瘸了不可。”
追马车后面的大胖子丫头哇哇的大哭,跟着马车已经跑了好几条街也甩不掉她,她哭喊道:“呜呜...老爷...曹姨,乔叔...求求你们了,别丢下绿竹好不好,绿竹不怕吃苦,挑水、煮饭,喂马、放羊,绿竹什么都能干,求求你们别丢下绿竹好不好...”
闻言,乔老二默不作声,只是扬手里的鞭子更加用力了几分。
曹姨始终还是心软。早已经哭得泪眼婆娑,她再次面做怒容的呵斥道:“别追,不许再追了,你说你傻不傻啊。还没被打够吗,留在咱们家里,小姐和少爷有事没事儿的都会拿你出气,你说你还追过来为的什么,傻丫头。回去吧,拿着老爷给你的钱,回自己家里去,以后别再出来给人做丫鬟了,你人长得丑,又不机灵,要是遇到了狠心的主家,饿都能饿死你...”
任谁都没有想到胖成冬瓜的一样的绿竹尽然还能跑这么快,她疯了似得追上来,不论马车跑得有多快。摔倒了,爬起来,她总是还能再追上来,这一路过来,也不知道她到底摔了多少跤,原本刚刚才给她换上的新衣服,已经全占满了泥。
她一边死命的追,一边呜呜的大哭着:“绿竹知道自己长得丑,知道自己笨,可是绿竹知道。无论小姐和少爷怎么打绿竹,可从来都没让绿竹饿过一次肚子,回家...回家,绿竹哪里还有家可以回。回去了,爹和娘还是会将绿竹卖出来的,要是下次遇不到这么好的老爷,绿竹还怎么能在京城里活得下去...老爷...夫人...小姐...少爷...求求你们带绿竹走吧...”
曹姨回过头来,看着那个视野尽头处胖胖又执着的丫头还在穷追不舍,她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领头的马车在西城门口停下。蒲益一家人从马车里下来顶着正午的太阳回望这座宏伟的城池,这是最后的告别,和京城说再见,当然,也是在和朝堂和李洪义说再见。
场面显得有些孑然,和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一个人接,现在走了,也没有一个送行的人。
蒲素瓶凝视着高大的城墙,泪眼朦胧的喃喃自语:“爹,她真的没事吗?”
蒲长钦就站在他身边,下意识的回应道:“妹妹放心好了,邵叶可厉害了,全天下的人都有事,她也不会有事!”
“真的吗?”蒲素瓶不知道蒲长钦话里的意思,依旧是喃喃自语的说着,“哥~她总是乱糟糟的,像个孩子一样,总喜欢把自己弄得很乱,刚刚穿上的新衣服,没过多一会儿就在泥地里弄成了乞丐一样,素瓶走了,你说以后谁还来给他梳头啊?
还有,她家里人会不会再把她弄丢,要是再弄丢了可怎么办,别人不知道要海棠花来哄她,要是打她了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就连蒲益都不知道赵若馨现在到底是生还是死,又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乔老二的马车在西城门下露了个头,蒲益抬起袖子悄悄的抹了一把火红的眼睛,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走咯,回北漠,放羊去...“
“啪...”
鞭儿挥动,车轱辘带起一阵迷眼的尘埃,一路向西而去,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再加上一个在后面穷追不舍的胖子丫头,眨眼之间,转过一个山坳坳,便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蝉鸣。
槐花总是开的时候很漂亮,败的时候总烦人,刚刚才擦过的桌子,这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掉了满满一桌子。
西郊三十里外那片翠竹林里,官道旁边那棵大槐树下的食铺老板最近也不招呼客人了,用他的话说:“开什么玩笑,老子也是在仁南银行里有六百两存款的大户,就这资产,拉到外面随便一个州县去,那绝对是富甲一方的豪绅,都这么有钱了,谁他娘的还来招呼客人啊,卖碗茶,卖几个大馒头能挣几个钱啊!”
食铺的老板最近迷上了旱烟,晒着正午的太阳,躺在树弯里睡觉,再吧嗒两口旱烟,那绝对是人生一大享受!
当然,诸位可别误解他是抽烟上了瘾,人家即便是抽旱烟也是有目的的,这不,差不多十来天以前的那天中午,来了两泼不开眼的混账东西在他的铺子这里干了一丈,那家伙,电光火石,桌子板凳,石头灶、铁锅,全都给他打碎完了的,就这,店老板还赔上了三颗牙齿才算完事!
原本只缺了一颗牙齿,现在缺了四颗。这可就更没脸在招呼客人了,特别是在京城这个看脸的大城市,就他这模样,别说揽客人了。只要一开口,客人肯定立马被他全吓跑了。
不过还好,那天的银票满天飞,慌乱之中店老板可整整扒拉了五百两据为已有。
这不,店老板刚刚在城里的金铺去镶了四颗金牙齿。之所以迷上了抽旱烟,那完全是为了把牙齿熏黑咯,免得财物露了白,招人惦记,回头再被人给拔走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呀你,看着牛大个人,怎么就不知道动作麻利一点,你看看,那张桌子上面又全是槐花。客人来了你好意思往里领吗?没用的东西...”
金牙老板躺在树弯里迷瞪着眼睛,手里的大烟斗随手一指,路边上一个面色不是太好,肩上搭着一片大麻布的汉子顿时又是一阵忙碌。
金牙老板的日子,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还好没人问他这大个子伙计是从哪里找来的,若是真有人问,店老板能拉着人家一脸得意的从早上说道天黑都说不完。
为什么这么说,那是因为这个被他指挥得团团转的人可不简单,只要有他在。十个八个的宵小可不敢到这里来闹事。
因为这人正是十天前在这里受了重伤,和赵若馨走散了的游小江啊,就他那一身武艺,打爬下几个宵小。那完全是大材小用了。
那****以一敌四,其中三个玄照境高手,又被董子夜偷袭一刀,实在是伤得太重。
后来忍着重伤进城寻找赵若馨,又晕倒在了仁凤楼前面,仁凤楼的杂役怕有人死在门前不吉利。又直接将他抬着丢到了巷子尽头褚的垃圾堆里。
实在是哪天他太过落魄,又全身是血,以至于一向记忆很好的小翠都没有将他认出来。
后来游小江醒来,撑着重伤的身子满京城的寻找赵若馨,实在是没了办法,想起来他京城里还有毛大力和柳疾风这两个给诚王李镇国当贴身护卫的朋友。
他想到,秋霜县的时候诚王能给若馨求来秋霜县县令一职,想来诚王和若馨的关系应该不差,要是能托毛大力和柳疾风的关系见一下诚王,让诚王出面,那就很方便找人了。
哪曾想他好不容易寻到了诚王府,开门的下人一听说他是来找毛大力和柳疾风二人,立刻脸就绿了,见了鬼似的,王府里立刻呼啦啦的立刻涌出来了好几十个高手。
又是一番打斗,还好他游小江跑得快,不然他这条命肯定就折在诚王府这里了。
京城里人情淡薄,再加上来的时候盘缠都放在张茵茵和小豆子二人身上,游小江重伤在身,又身无分文,都差点直接饿死了。
后来实在没了办法,这才想到这个西郊外的食铺这里,一来这边的老板认识他,好说歹说,在这里给金牙老板当个杂役还能果腹,二来这里过往人多,方便打听赵若馨的下落。三来他知道赵若馨总是会半个月醒来一次,这里是他们分开的地方,说不定她醒来之后会回这里来找他。
基于这几方面的原因,游小江才安心的在这里给金牙老板当起了杂役。
刚刚把落满了槐花的桌子擦干净,树弯里半眯着眼睛的金牙老板又不高兴了,大烟斗指着京城的方向说道:“二愣子,干咱们这一行眼睛要盯事,还傻站着干什么,没看见那边有客人来了吗,还不快去招呼...”
是的,二愣子,金牙老板这些天都是这么趾高气扬唤他的。
没办法啊,谁让他游小江得靠人家活着呢,京城可不比殷州,他要是再敢去打老百姓狗的主意,人家分分钟就敢跑京兆府立案去,玄照境怎么了,到了京城还不得夹着尾巴做人,不然一样分分钟死翘翘。
游小江右手一挥,熟练的将帕子搭在肩上,迎着走过来的马车,立刻笑盈盈的迎了上去:“几位大人,这是要出远门啊,可是要离开京城?来来来,坐下来喝碗茶再走,别的不敢说,小店儿的大碗茶那绝对是正宗的京城味儿,你看都要离开京城了,必须得喝一碗小店的茶再走,这一口喝下去啊,绝对满满的全是京城的回忆...”
是的,这都是顺口溜了,金牙老板教的,看见从京城出来的,就得说全是京城的回忆,八成能揽到客人,要是从外面进京城的人,那就得像金牙老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样说:“本店的大碗茶绝对是京城一绝,就连仁南银行的大掌柜都赞不绝口...”
如此云云,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话,游小江也早就学会了。
赶车的男子相貌不俗,看样子是个富家公子,本来也打算坐下来喝上一碗的,但是一听满满的全是京城的回忆,顿时脸就拉了下去,狠狠的一鞭子甩在马背上,马车咕噜噜的就远去了。
这时候,第二辆马车车辕上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唤道:“店小二,给后面的丫头来一碗吧,可别把她累坏了...”
游小江顺着马车后面看去,不见有人,倒好了一碗差端过来,这才看见尽头处一个胖胖的丫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曹姨递过去几个铜板,绿竹接过茶咕噜噜的就倒进了肚子里,本来她还要劝绿竹赶紧回去。
不料,这时候前面的马车上传来蒲长钦不耐烦的声音:“曹姨...磨蹭个啥,赶紧的,咱们天黑之前到前面水河城落脚...”
乔老二啪的一声鞭马就跑,马车立刻跟了上去。
绿竹面色一急,手里的碗立刻塞到游小江手里,连汗水都来不及擦又疯了似得追了上去,两辆马车和一个追车的丫头,一转眼就消失在了这片翠竹林的尽头处。
游小江抬头看了一眼,心里还遗憾没来得及打听赵若馨的事情。
不曾想还没来得转身,刚才明明还躺在树弯处的金牙老板猛的一脚就踹在了他的屁股上,恶狠狠的呵斥道:“还傻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洗碗去...”
游小江转身,又看见京城的方向有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
他说道:“老板,有客人...”
金牙老板咧了咧嘴:“滚远点,这个客人得老板我亲自招呼...哼哼...老板我一个月就做这一票生意,光赏钱就顶得上别人一年的工钱。”
驶来的马车越来越近,华丽,不,是华贵,两边的车帘轻纱迎风起伏,罗帐罩车,串珠摇曳,在阳光的折射下,五光十色,端得是珠光宝气。
一辆马车而已,尽然装扮得这么张扬,可见车里的人绝对不是一般的有钱。
游小江也来了兴趣,问道:“老板,这马车里的人到底是谁啊,尽然能让您亲自接待...”
“哼...”
金牙老板嘴角一斜,又是猛的一脚给游小江踢了过去:“待会儿你给老子滚边上洗碗去,大东家和大掌柜喝茶的时候可不喜欢被人打扰,你要是给老子把这等贵客给我得罪了,立马给老子滚蛋...”
游小江哦了一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乖乖的抱着一大堆的碗就朝竹林深处的小溪里洗碗去了。
“嘿嘿...”
金牙老板好似在炫耀,看见游小江走远,他得意的说道:“也不怕告诉你,来的正是仁南银行的大东家和大掌柜,别说老子忽悠你,待会儿啊,允许你躲远远的瞧上一眼,告诉你啊,这两位可是平时看都看不到的仙女儿,你能看上一眼,都是上辈子积的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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