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裙子还被好好放着,臭美鬼怕出去玩给穿坏了,藏在了柜子最底下,用衣服袋子好好包着。
谷书琳本来是打算找个垃圾桶扔了的。但见到那裙子上面可爱的图案,柔软光滑的细腻面料,一时之间爱不释手,就偷偷套上了。
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进门看到这一幕,轻轻“啊”了一声。声音很轻,只是一个土豆大点的小女孩兀自臭美。
她恶狠狠的盯着那位阿姨:“不许跟别人说!”难为她还有逻辑,就是凶狠的表情不太到位,皱眉的样子太可爱些。打扫的阿姨难得见她这么生动,“扑哧”一声乐了。
当晚,这件事就在在老宅传遍了。大人们兴许是觉得小孩子整天想的稀奇古怪的,一件裙子而已,用得着偷偷跑去妹妹那里穿。
小小的谷书琳躲了一下午,直到晚饭餐桌上,她被迫面临四面八方的注视,只觉得四面八方,无一不伤。
谷越在笑:“琳琳要是喜欢叔叔也给你买一件。”他这时候倒大度起来了。
谷丰华有些小心翼翼:“爷爷给你买的衣服,琳琳不喜欢吗?”她又不是瓷片,用得着用这样怜悯的语气跟她说话吗?
就连谷书琪也颠颠地跑过来:“姐姐,你要喜欢我送给你好了!”
这顿饭大家吃的很和气,谷丰华觉得谷书琳开窍了,要融入他们这个和谐的大家庭了;谷越觉得借着这件事可以让大哥的孩子跟自己的关系破冰--那小孩看他的眼神,总像是在看杀父仇人。谁知道呢?
谁都没有想到,谷书琳当天晚上做出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八点多钟,谷伯母给谷书琪讲完了睡前故事,刚回房间不久,就听见女儿房里传来一阵哭声。
谷书琳当着妹妹的面,一柄剪刀,毫不费力地把那裙子绞的稀碎。
大人们急匆匆赶来,谷书琪哭的接不上气,老爷子气的不行,那股子对大儿子的怒气一下子涌到喉咙口:“滚出去!”
犯案谷书琳在门外呆了没多久,也就一个多小时。但就这一个多小时,她觉得自己要冻死了。是天气太冷,或者是心太冷。
兴许就是那一天,谷越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是不能靠得太近的,就像他大哥,像大哥这个只会惹人讨厌的小女儿。
谷书琳那天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没人要的孩子,自始至终都不会有人要的。
一晃多少年过去。
谷书琳看看身边人,发现谷书琪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这个妹妹从年少张扬却又含蓄蜕变成风姿楚楚,跨越少年到二十一岁的漫长时光,微笑还是一贯从容,从里到外透漏着一股外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矜贵和主人气派。
以及到现在为止,每次见面都能带给她的深深的无力感。
人与人之间互相攀比,往往自损八百,不可自拔。谷书琳往往恶行恶状,做事不计后果不顾过程,就是因为吊着一口气想要跟谷书琪攀比。
说是姐姐妹妹,凭什么你就是开了金手指的玛丽苏女主,我偏偏要做黯然失色的女配?越是这样想,谷书琳更加偏激,偏激到学不会善良,学不会像谷书琪一样温柔说话真诚待人,学不会分享和赞美。
谷书琳以为这个妹妹十六岁跑到国外进修会因此失去国内积累数年的人脉,并因为不能仰仗家人和文化差异在国外失去那股聪明劲儿,至少稍稍减缓冲上人生巅峰的速度。
结果人家不仅越来越得意,把她衬得像个灰扑扑的货真价实的丑鸭子,更是凭借出色的社交手段和晃得人眼疼的学历,一回国就跨入所谓的上流社会,一举把自己和家人的社会地位提升了一个档次。
回屋里的路上,谷书琪没有提一句关于谷书琳结婚的话题,毕竟古怪到没有婚礼仪式的婚姻,也不好叫人摸清当事人的想法。
直到找不到话题继续浪费口水,姐妹俩只好分手的时候,谷书琪才后知后觉的补了一句:“新婚快乐。”
语气不是如何欢喜,也不如何真诚。谷书琳听完也没有什么感触,但鉴于谷书琪毕竟是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跟她说这句话的人,谷书琳还是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谷伯母在楼上等小女儿,母女两人或许将要进行一场深夜谈话,喁喁私语间是旁人羡慕不来的温情。
谷书琳突然有些出神,心想: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个“家”呢?她一直懵懵懂懂的,想到这个问题,下意识回忆起昨天晚上铺在床单上的两本结婚证。哦,她心想,这就是我的家了--一个昨晚才见面的新婚丈夫。
她自怜委屈,却无可奈何。
“砰”的一声,谷书琳踹倒了另一只可怜的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