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史隘乾听见刘戎叫自己,敞着单衣前襟,肩膀上搭着一条帕子,边擦额汗,边跑进来。
刘戎看了他汗淋淋的胸膛一眼,终究没发话叫他把衣服穿上,“做饭啊?”
“是啊,主公,你再等会儿,再炒一个菜,马上开饭了。”
史隘乾以为刘戎是肚子饿了,催着等吃饭呢,说完就想往外跑,被刘戎叫住。
“哎,你等会儿。这哪来的?”刘戎说着,拿起桌上那本皱巴巴的手抄本。
“嗨,这不是那谁的吗?你姐姐的。”史隘乾挺不好意思地说,“我从五公子那儿出来的时候,看见它正在湖里飘着呢。我想主公你这些天,天天叫我往你姐姐那儿跑,又经常愁眉不展的,猜你可能找她有事。这玩意在那儿飘着也是飘着,倒不如先弄回来,万一有用呢?呵呵,你说是吧?”
他讲到最后,脸上尽是献媚地谄笑,刘戎却瞧得格外地顺眼,桃花眸子一眯,睥睨他的眼神颇有些媚色,“身材不错哦,看不出你这小身板,还挺有肉的……”
台阶下的史隘乾顿时脸就黑了一半,两只手立即将敞开的衣襟往中间一裹,目光戒备地盯住依在门边,抱臂而立的刘戎,“主公,老朽是正经人!不……不是……”
他吞吞吐吐,语焉不详,仿佛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偏偏刘戎望向他的眼神,还逐渐带上了揶揄和调侃地笑意。
史隘乾望呀望,又不敢望地……很快就更说不清楚了……
到最后,几乎舌头都打上了结一般,连话都讲不明白了,“就算这样……我也不要那样……”
他还没叨叨完,身旁忽然闪出一抹颀长的身影。
“老史,饭都快糊了,你还不去看看?”
谢瑜白衣飘飘,乌发披背,头顶束了一个书生髻,出现在刘戎视线里。
“啊——!”史隘乾大叫一声,“怎么不早点叫我?!”骂骂咧咧甩着帕子,脚蹬木屐,一溜烟跑了。
他刚离开,月门外走进来一个面生的小厮,到了谢瑜跟前,斜着眉眼,偷瞄他一瞬,被台阶上的刘戎故意咳嗽一声,拉回了视线,垂头禀报道:
“老爷让小的来通传一声,今日未时,府中所有公子小姐都要到在城门口去迎接江陵来客。”顿了顿,又道,“夫人还交代,有家眷的,各房都要携带一同前往。”完了,忍不住又看了谢瑜一眼。
“噗……”刘戎这才明白他一直偷看谢瑜是个什么意思,忍不住手捂嘴唇,闷笑出声。
与此同时,谢瑜好像中风了一般,整张脸连着脖子都变成了番茄色,忽闻台阶上传来刘戎的一声憋笑,又立即咬牙朝刘戎瞪来。
刘戎深知他向来心高气傲,受不得这种委屈,赶紧正色对那小厮摆手,“知道了,你先回吧。”
“那小的就先告退了。”小厮说完,很快离开了。
刘戎这才大摇大摆地走下台阶,默默观望了一番杵在原地,红得快要冒烟的谢瑜,到了身侧,忽地一下挽住他的一边胳膊,然后趁四下无人,放低声音,嗲着女嗓,朝谢瑜弯眼一笑。
“谢哥哥,那就委屈你下午跟我走一趟啦,妹妹我要……带家属!”
“你……”谢瑜正想发飙,忽闻她嗓音不对,很快低头朝她望来,想出口的话,突然就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喉结滚动了半晌,终于闷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哈哈!”刘戎瞬间变得开心起来,放开挽着谢瑜的手,哼着小曲,朝史隘乾奔去,“老死,中午我要吃肉!”
“混蛋!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家里都快没米了,你这娃娃怎么还餐餐顿顿不能少肉?”
吃饭的时候,刘戎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满足不已地放进油乎乎的嘴巴,笑眯眯地望着圆桌对面的史隘乾,幸福得上身直晃悠。
坐在她旁边,上身笔挺的谢瑜立即眉头一皱,朝她看来,“坐好,吃饭还动来动去的,当心噎着。”
刘戎立刻停了,乖乖坐好,趴在桌子上扒饭。
谢瑜又道:“手要扶碗。”
刘戎郁闷了……
自己只不过想求他冒充一次‘家属’,咋感觉像给自己整了一个爹回来?
这家伙以前没看出来啊……这么喜欢管人?
苟胜抱着一只比刘戎脸还大的海碗,吃得满脸大胡子上都是饭粒,筷子赶碗,哐当直响。
刘戎立即指向他道:“你怎么不管管他?”
苟胜眨巴眨巴瞪圆的鹰眼,默默起手,又添了一碗满满的白米饭。
谢瑜面颊抽动,好半天才道:“你和他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的?”刘戎不理解了,这古人的思维,也太奇葩了。
你要说我没有家教吧?狗剩吃饭也挺没家教的,但看着就香。吃饭就应该像饿死鬼投胎一样,这是动物本能,是人类天性!
吃饭还装丨丨逼个什么劲啊?
虽然我不喜欢韩国人,但我喜欢韩国人吃饭的方式,无论男女,大口大口……
她还没脑补完,苟胜已经盯着她道:“主公,最后一块红烧肉你还吃不吃啦?不吃洒家现在就干掉它!”
“不行!”刘戎立即扭头,带着黏在腮边的一颗饭粒,横眉立目,握紧拳头,一副绝不放过最后一块肉的架势。
“啪!”坐在圆桌对面的史隘乾一拍桌子,指着他俩就开始数落。
“哎呀!我咋觉得你俩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呢?老朽自从做饭到现在,连水都没得喝上一口,也没见你们来关心一下。现在饭做好了,你们倒吃得挺开心,老朽反而累得一口饭都不想吃了,你们也好意思?啊?就连这最后一块肉,也不舍得留给我?我煮的,我都还没得尝过味道!”
苟胜抱着半碗饭,看着他道:“你不是说,你已经累得一口饭都不想吃了么?”
“啧啧啧啧……”史隘乾指着苟胜,一副‘就你这智商和理解能力,我都懒得跟你废话’的表情,“我看你也就空长了这么大一个块头,没长脑子。”完了还不解气,又指向刘戎。
“他吃得多,起码还长了个大个子;你吃的,都长到哪儿去了?”说着,三角眼在桌面上方来回扫视刘戎的身体,摸着胡须,径直嘀咕,“你不长个子,也没见你长胖啊?”
刘戎顿时“咕嘟”咽下一口唾沫,有些被他吓到了。
她的嘴巴和腮帮子如今都还油乎乎的,一手正握着一只筷子,这下子居然连半点都不敢动弹。
因为两人自从认识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史隘乾今次还是头一回用这种怀疑又审视的目光,在刘戎身体上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观察,再加上他俩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史隘乾又是那么贼精一人,若是刘戎稍微露出一点破绽,又或者忽然被他想到什么不经意的片段,再反复一推敲……
啊啊啊啊……自己肯定要穿帮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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