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忙恭敬接过,细细观摩。那陈抗鼎却一句也听不懂,只是觉得这老道好会占人家便宜,却道:这老杂毛刚一上来还充什么正人君子,现在也和我一般说起粗话来了,口中自称“老子”,骂人还自称“道德经”,真是虚伪到尽了。只是他画的那两条黑白鱼倒是第一遭见到。
再说林战看得痴迷了,便连吃饭都忘记了,倒不是他对道德经有多好奇,只是为了能延续自己的命,以便来日能找到父亲和妹妹。这样林战在太清宫一呆就是五天。到了中午林战见到陈抟老宜前来看自己,便向陈道长请教一个问题。林战问道:“听家父说起过,道家是以‘无为而为’,以‘无用为用’晚辈不知是为何意?更不得深解其理法。”
陈抟问道:“你爹爹是干什么的?”林战答道:“做猎户。”
陈抟略一沉思,才道:“做猎户,你常常见到你爹爹捕鸟吧。你所见到的,每次捕捉到鸟的只用到了罗网”的一个小眼儿,其余的孔好像都是没用的。可是,你见到过只有一个网孔的罗网吗?一只网眼的罗网能捉得住鸟吗?那些没有捉住鸟的网眼就是‘无用之用’”
林战拍手叫好道:“今天我终于明白了。多谢道长指点迷津。”林战一高兴,体内忽然又疼痛难忍。便不敢再乱动。
陈抟忙以掌按住林战的关元穴,又说道:“人生之命,非一天之功,此‘胎息诀’配以‘太极阴阳互生’大法,两者相辅相承,每天不辍锻炼,对你的身体多有益处。要坚信世上万物本无定数,经月余,你体内阴毒或许能渐渐消除,这世间多以‘非’治‘是’,很多事是你我都意想不到的。陈抗鼎说你不过四十上余天的生命,若不遇上我也许会是如此定论,现如今你遇上了贫道,也许明年你我会在某个地方相见的呢,也说不定哟。记住了,这世道‘以非治是’。虽人不法天,然天必法道,故而人必自食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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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抟又运动自己体内真元,以“金刚截指神功”引导林战反复运行练习“胎息诀”,促成林战体内的脉息阴阳互生。每天如是,再施内力借酒冰凌和酒焰火逼退他体内的赤煞热毒与蝮蛇阴毒。
每天如此,林战不知不觉在观中已度过十天。这天陈抗鼎偷偷从观内跑到集市上,买了几斤高粱酒和驴肉来,自己没舍得吃完,便留了一块给林战。这些天和林战在一起也生出了感情来了。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回来进到屋里捱到林战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叶包,展开了包,有一块驴肉,递给了林战,说:“这可是人间美味,俗话说‘天上龙肉,人间驴肉,’我在镇上饮酒没舍得吃完,给你留了一块。”林战接过驴肉,正饥饿不堪,也好几天没沾荤了,三五口就吃了个净光,吃罢还喝了一碗水。不多一会儿就觉得五内如焚,热灼翻腾,大叫一声:“热死我了。”叫罢便呻吟不已。
这时早有小道僮飞快会期报知了扶摇子陈抟老祖。陈抟赶忙来到前院,责问陈抗鼎给林战吃了什么东西。
陈抗鼎吓了一跳说:“驴肉,就一块驴肉。”扶摇子怒道:“他体内湿热阴毒未解,你怎能给他驴肉吃呢,你这不是想害死他吗?你这是想要了他的命。”陈抗鼎行事为人粗鲁,怎晓得驴肉本是热性食物,最能引发热毒。
扶摇子再次以胎息诀内功心法导引林战内息复归平衡,使其脉络正常,约一个时辰才使得阴阳两气不再冲突。
如是又过了数日,早已可憋坏了陈抗鼎,他过惯了江湖大漠顿顿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现如今在三清宫中一呆就是半月,酒肉全无,岂不如坐牢一般。但又不敢抛下林战不管,怕斩天狼找他要林战这孩子。带走吧,又怕林战死在他手上,若林战真的死在自己手中,不光斩天狼饶不了自己,那索命鬼栖云鹤也会不放过自己,再加上一个陆无忧,岂不是这辈子烧错了香,拜错了庙。一时为难了起来。
到了第十六天,陈抗鼎再也熬不住了,半夜三更悄悄起身,探手一摸林战还是有点发烧,仍不见好转,心想:今天若不走,还不知要等到多久,如今天就带他出去了吧。好歹到外边有酒有肉,就算是碰到了栖云鹤,自己死在他手上,也做个酒肉鬼,总不能临死做个馋死鬼吧。
想到这里,便将林战偷偷抱到外面,牵马开门,翻身上了枣红马,打马又向北行而去。行到交五更天,忽然觉得肚内腹空,饥饿难耐,才记起昨晚晚饭吃得不饱,那些稀粥粗粮他如何能咽得下,所以早就饿了,只是光顾赶路没有觉得到罢了。
正行走间,猛地闻到肉香,仰鼻细闻还有马奶酒味,这时腹中馋虫更加肆无忌惮,翘首远望,前方有一个大火堆,那肉味就是从那火堆飘来的。遥遥看见火堆旁有两个人正仰首畅饮,大口吃肉,一时急得陈抗鼎兴起,手中滴溜着流星锤跑近了火堆甩手向火堆那两个人袭击。那铁锤挟风而至,火堆旁边两人正喝得直劲,听得风声,双双身体后仰躲过,铁锤落在火堆上,迸得火花四下乱飞。
陈抗鼎自小就不怕事,又干惯了抢盗行径,一见击人不中便破口大骂:“龟儿子,要想活命快给爷爷分些肉来。”说着又要甩出欲击。陡听那二人大喊:“陈大锤,你老娘的,馋了也不能让老子的脑袋开花吧。”陈大锤一听也乐了,哈哈大笑道:“哎呀,我以为遇上谁了呢,这不是穆于司、胡凌曹两位哥哥吗?”陈抗鼎上前一把抱住两个人,真是喜不自胜。
穆于司和胡凌曹乃是胡僧,是陈抗鼎行走大漠时认识的好友,他二人来中原的身份是传教特使,胡教不忌荤酒,陈抗鼎又嗜酒如命,所以三人臭味相投,常常在一起大快朵颐,畅饮无拘束,向来以知己相称。今日一见更是久逢知己,千杯不醉,一直饮至天亮太阳高起,方肯罢休。
陈抗鼎说到自己是如何来到此处与二位相遇时,这才想起了林战,忙说道:“伙计,我得看看那小杂种烧死了没有。”走到林战跟前,伸手一摸,好家伙,头脑发烫,四肢冰凉,大骂:“奶奶的,斩天狼,沐春风,你们也太狠毒了吧,这嫩生生的小娃娃也下得去手,喂了这样的毒,就算不死也得变成傻子残废,龟孙子不就是为了一个破宝盒吗,干吗要人家娃娃的性命。那宝盒有什么好?又不是酒肉,能饱人,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