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草创那会儿,跑长途李宪开不起车,所以坐火车的时候多。等到后来家底殷实了,来回南北奔走就直接改做飞机了。
所以总公路跑长途这还是第一次。
可虽然不太走,一些江湖上的道道他还是知道的。
看着那汉子一面憨厚的笑着,一面透过车窗打量着车内的几人,李宪心里有了数。
这,怕是遇到路霸了。
他这个不怎么跑长途的都已经意识到,周勇的心里就更跟明镜儿似的。
周勇这货平时有点儿楞,但是关键时刻也不缺心眼儿。现在车上一对老人一个毛头小子,李宪肯定是不能亲身涉险的,整个车里就自己一个能打的——还不怎么硬。
现在眼瞅着外面太阳就要落山,车外面五个三四十岁的汉子,万一出了点儿什么事儿,就凭自己肯定是的很明白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所以没等那汉子拽门,周勇先人一步,咔一声把车门落了锁。
外面的汉子听到锁门声,知道这是车里边儿的人防备自己,只嘿嘿一笑,道:“朋友,俺们真是开修理铺的。”
“把车门开了。”正在周勇脑门子上出了汗,想着怎么解决眼前麻烦的时候,身后的李宪命令到。
“大哥。”周勇压低了声音,向后探过身子去,道:“不能开啊!你不咋走长途不知道,这些人黑着呢,说是开修理铺的,你给钱给到位了那就是修理工,要是钱没给到位,他们指不定是啥呢?”
李宪呵呵一笑。
不顾周勇的阻拦,直接从后面打开了车窗。
车窗贴了膜,从外面其实看不大清里头,车窗一开外面的人便探过了脑袋。
将车里边儿的人员结构打量一遍,见老的老小的小,只有两个正当年的青年,为首那人露出了一口黄牙:“大兄弟,补胎不?往前挪挪,我给你扎古扎古。”
在那汉子打量车里边的时候,李宪也在观察着车外面的局势;跟自己说话的人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不高,可是跨栏背心下边黝黑的肩膀却是宽的很。一身的腱子肉盘扎,近一瞅就跟个小坦克似的。
在他身后四人也都壮实的很,不过这几个人可没那汉子的一脸和气,盯着李宪和车上看的眼神里边儿,满是不怀好意。
果然鲁地多豪强,水浒传写的是有生活的。
“老乡,你说这大道流光水华的,我这胎怎么无缘无故的爆了?”收了目光,李宪问了一句。
或许是车里人在形势完全不占上风的情况下还问问题,让汉子皱了皱眉头。
不过马上他就又堆砌起笑容,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皱巴巴的烟卷递了过来,憨厚一笑:“这天干物燥的,车胎里边气儿涨的很!爆个胎炸个响啥的,不稀罕。不过大兄弟,恁也败上火,往前走走几百米,我就能给恁换个。”
“哦。”李宪点了点头,“多少钱?”
汉子也没看轮胎,直接瞅了瞅虎头奔车头那竖起的三叉星,伸出了俩手指头,笑道:“不贵,两千。”
这时候被吓得脸都绿了的李友终于反应了过来,一听对方开口要两千,屁股发力,火箭升空似的在座位上一蹦。
周勇还没来得及拉他,老头嘴一滑就骂了出来:“日娘!啥胎啊两千块钱?你们咋不干脆去抢?”
一听这,几个汉子同时笑了。
一个岁数小一点的直接从后腰上拿出来一锤子,当啷往地上一扔。
“嫩娘咧!给脸不要脸!开得起奔驰,两千块钱还贵了你了!”
见到这个架势,李友刚变白的脸又绿了。
从后视镜里边儿看了看,没见到那台白色的切诺基,李宪心里边有点儿急。
现在没了一个车胎,整个车子其实是栽在路边的,而且那几个汉子的站位已经将车前进路线封死,跑肯定是不可能。
将眼把前的情况理顺了一番,李宪有了决定。
他决定……战略性的怂一波。
“两千就两千,换吧。不过老乡,你也看见了,我们这车都下了道了,往前开肯定开不了多远,不然你们把工具拿过来,就在道边儿修吧。”
李宪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后面切诺基上面的王铁成,可也许是周勇开的太快,把公路性能本来就不咋地的切诺基甩的太远,这货还迟迟看不到身影。
现在这两千块钱是小事儿,可是谁特么知道要是往前走这些人给自己带哪儿去?万一等到王铁成过来找不到自己,这一车人让人领到山沟嘎啦里边儿,那可就不是两千块钱的事儿了。
见他服了软,刚才那几个瞪着眼睛的汉子嘿嘿一笑,收起了锤子。
“那也行,在哪儿修还不是修?”
“来来,司机师傅,恁把后备箱开一下。”
在用目光询问了李宪,得到应允之后,后备箱开了。
几个汉子倒也麻利,直接掀开后备箱的隔板,三下五除二从背箱里边儿拿了备胎扳手和千斤上手。
效率绝对是高,一车人就感觉屁股底下咔哧咔哧一阵响动,车子就被顶了起来。
约莫几分钟的功夫,已经爆掉,就像是块烂饼的前胎就被换好了。
为首那汉子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再次回到车前,一伸手。
“完事儿了,两千。”
李友瞪大了眼睛。
嘀咕道:“那备胎是我们自己的,捯饬两下就两千,你们这跟明抢有啥区别?”
“哎呀!你就别说了!”一旁的邹妮害怕极了,这明显就是拦路抢劫的事儿,李友这么嘟嘟囔囔的,让从来都没经历过这些事儿的她整颗心都吊了起来:“二啊,给他钱,给完钱咱赶紧走得了。”
“唉!这就中了嘛。大姨明白人!”几个干完了活儿,顶着一脑门子汗水的汉子听到终于有人明白了事儿,俱是一阵嬉笑。
正在这时,众人的身后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
听到切诺基那熟悉的柴油发动机声响,李宪眉毛一扬。
他看了看那将汗渍渍的胳膊搭在车窗上的汉子,将刚刚掏出来的钱包又塞了回去。
一下子,底气就足了起来。
“大兄弟,我脚着你们这收费,有点儿贵。”
看着面前的汉子,他极认真的说到。
嘭!
正这么说着,后面一阵闷响。
紧随而来的,就是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又有生意上门,那汉子回头看了一眼,对自己的几个同伴挥了挥手,这才转过了头来,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恁刚才说甚?”
李宪的眉头一阵跳动。
这事儿,现在就有点儿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