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用你说。”傅清容轻轻一瞥,将飞燕看的低下头去,这才收回视线往下整理整理泛起褶皱的衣摆裙边,“更何况安公子是定国公唯一的嫡子,将来必定是要袭爵的,他本人也是极为出色的,连翰文书院的院长都对他赞不绝口,这样的人,听说连宫里的娘娘都打听过,可比大姐姐那位不着调不袭爵的同进士要好上千百倍,如若不然,我干嘛要这么费这些心思在这儿等人呐。”
“姑娘睿智,奴婢见识浅薄,哪配在姑娘面前卖弄。”作为心腹丫鬟,飞燕对自家姑娘的心思还是能把握几分的,知道自个刚才多嘴多言惹傅清容反感,连忙告罪道。
“知道就好。”
傅清容淡淡一句话,脸色上却是说不出的嫌弃,自己何尝不知道一个定国公府足以盖过两个忠勇侯府,哪需要一个小丫鬟在旁边多嘴提点、说三道四,若不打压一下,他日出门如此,旁人还以为她是多孤陋寡闻呢。
这么一来,飞燕是彻底不敢说话了。
在暮雨轩待了没多久,安黎元便起身告辞,毕竟傅四夫人怀了孕身子困乏,夫子要照顾着,谈话间顾此顾彼,也不能尽兴。
与傅逸文出了院门,后者领着人往回走。
半路上,安黎元想起刚才的事,忍不住开口问道:“逸文兄,刚才我出声聊表歉意,是不是太突兀了?我瞧着令妹的反应,似乎有些···冷淡。”
冷淡吗?傅逸文对此不解,回忆起妹妹刚才的表现,很正常的被打扰了清净不太乐意的样子,嗯,很正常···不过偏头看向一旁风光霁月的安黎元,又想起对方的身份,明白过来几分,确实是冷谈了一些,但若是热情些???
原谅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妹子对谁热情的样子,那绝对是鬼上身的结果。
压下吐槽的心思,傅逸文出声解释道:“黎元兄误会了,五妹的性子向来清冷,刚才你我突然出现,你又是生人,自然熟络不起来。”
“这样呀。”安黎元一想也对。
两人谈话间,再次路过半边莲花的湖泊,却见一粉裙女子背对轻吟:“莲池无意寄情怀,莲花独予六月开,不似四季轻薄色,却是观音坐下来。”
有心琢磨的遣词造句,配合女子娇俏婉转的声调,清风吹徐下曼妙的身形,湖边柳枝垂钓,远处莲花灿烂,无形中为这般‘偶遇’增添了几分别样的光彩。
以诗词美景为衬,这样的场景于那些喜欢吟诗作对的才子而言自然最是动心,只是放在安黎元眼中,他也是见过这么一两次的,除去尴尬,倒没别的心思。
一旁的傅逸文脸色却有些难看,从背影到声音,再认不出来人他就白活这么十几年了。
最无语的是,这位四妹妹背着人,可丫鬟飞燕却正对着看过来,随时准备喊人的样子,这让他想带着人偷偷溜走都不成。
“清容妹妹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不会在想哪个相好吧?”
傅清容满心期待的声音并未如愿响起,倒是一旁传来的话,让她气急。
循着声音转身,穆玉瑟从一旁缓缓走了出来,对着她扬起一个得意的大笑脸。
“你胡说什么?”傅清容怒斥道,这个乡下来的丫头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名声名节,这么大大咧咧说什么‘相好’,简直恬不知耻。
虽然在心里狂骂,但面上还是一副大家闺秀样,只是斥责,说不出两句重话来,毕竟她知道安公子还在附近。
穆玉瑟可不知道这些,连身后的丫鬟玉枝不停地提示都顾不上,上前去嗤笑道:“呵,清容妹妹何必恼羞成怒呢,我大字不识,又不曾如妹妹这般读书受教,自然听不懂妹妹吟的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年岁渐长,妹妹恨嫁呢。”
“我恨嫁?穆姐姐搞错了吧,论年纪,你还比长几个月,论亲事,我自有爹娘做主,不比姐姐,在这京城举目无亲,只有一个做妾的姨娘,将来也不知会嫁到京郊乡下哪处人家去,便宜了哪位屠户农夫。”
傅清容说到后面明显压低了声音,只近处的人听到,不过从穆玉瑟变换的神色中,也能猜出不是些什么好话。
“怎么?我说错了,别以为你姨娘和父亲有几分情分,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傅家小姐了,别忘了,你只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别人的野种,跟父亲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你真的以为父亲会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吗?别天真了。”
傅清容的话,一字一句扎在穆玉瑟心里,撕开一层虚伪的皮,露出血淋淋的现实来。
傅清容的嘲讽还在继续,祝玉瑟却听不下去了,大喊一声,“你闭嘴。”
傅清容被吼地一愣,片刻之后反应过来,轻笑道:“祝姐姐这么生气,戳到你痛处了?不过这些都是实话,姐姐再不爱听,也没办法。”
祝玉瑟被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眼神不善,见人还要继续说,忙口不择言道:“我的亲事不用你操心,你还管好你自己吧,一个庶出而已,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指手画脚,还穿这副妖妖艳艳的样子,不就是听人说家里来了公子,跑到园子来勾引···”
“啪”一个巴掌,打在祝玉瑟脸上,成功将她的话止住了。
“你敢打我?”
“有何不敢?你这般胡说八道,我得替郑姨娘好好管教管教你。”
“你以为你是谁,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两人吵闹着,在原地不顾形象厮打起来。
一旁的飞燕和玉枝愣了片刻,忙上前劝架,慌乱中,祝玉瑟猛地一推,将傅清容推入身后的湖中,‘噗通’一声,水花溅在脚边,岸上的几人如梦方醒。
傅逸文原本看着不想多管闲事,见此也顾不得热闹,忙跑过来跳下湖中,将傅清容救了上来···
等傅老爷和方氏得到消息一前一后走进沐香院,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旁已换好衣服的傅逸文及面上一片从容的安黎元,家里两个姑娘闹成这副模样,傅老爷感觉自己的老脸算的丢了个干净,臊的慌。
“父亲,母亲。”
“傅老爷,傅夫人。”虽然看了一处烂戏,安黎元还是保持这世家公子的修养和风度,并未露出丝毫不满或鄙夷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