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说完,傅逸文实在听不下去,出声打断道,“父亲,沈裕丰,绝对不是妹妹的良配,他是个惯会寻欢作乐,出入风月场所的纨绔子弟,并非什么上进有才之人,而且上次忠勇侯老夫人的寿宴上,他喝醉酒,还冲撞妹妹、瑶表妹和叶姑娘,言词轻浮,举止无礼,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众所周知的事,这样的人,怎么能托付终身,将妹妹许过去呢?”
傅逸文心急之下,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极力反对此事。
傅老爷对沈裕丰的种种劣迹倒不以为意,反而解释道:“男人嘛,成亲之前心思松泛不懂事也不足为奇,成亲后就好了,至于逛个楼溜个堂什么的,不妨事,只要不带进家门即可。女子,还是要三从四德为好,切莫犯了妒忌狭隘的错处。”
“父亲~”
“再说,为父与沈大人同朝为官,他的官位又高为父两阶一品,若他执意为儿求娶,为了这些小事驳他的脸面,想来还是不尚算的。”
“可是···”
“好了。”傅老爷一挥手打断傅逸文的话,说了这么多,脸色的神色也有些不耐烦起来,只道,“这件事说出来,不是与文儿你商量的,此事为父自会与你母亲商议决断,用不着你操心,只是如此一来,总要告诉你妹妹一声,清月那丫头性子古怪,这门亲事她怕是不会轻易低头,你作为哥哥,得为她的终身大事着想,回头好好帮为父劝一劝,你可明白?”
傅逸文大概明白父亲的意思,知道他是主意大致已定,此番只是告知自己,并非在与自己商议此事,现下怕是怎么劝说都不会管用,只好敛下心神先将事情应下,回头再另寻主意,务必搅合此事。
从父亲书房出来,傅逸文举目茫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与沈家结亲之事,他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劝父亲拒绝,而父亲刚才在书房那番话,明显是中意那沈裕丰,或者是中意他背后的家世的,可他却实实在在的知道,那沈裕丰绝非妹妹的良人。
自己是心烦意乱想不出办法,他便想找人商议一下,可又不知道要找谁。母亲是不行的,她性子软又不懂计算,主意想不出来不说,还容易被父亲‘策反’。妹妹也不好,管家的琐事日常本来就多,后院也不安分,时不时会冒出些事来,此事若往她耳边一说,岂不是更心烦,而且一旦听了这事,脾气暴起来往父亲这儿理论,万一惹怒父亲就不妙了。
除了母亲和妹妹,外人就更不能提起,思来想去,傅逸文倏忽停下脚步,与后面跟上来的小厮差点撞上。
“少爷,怎么了?”
“走,去暮雨轩。”
傅逸文说完调转脚步,前往傅四叔的暮雨轩。
“这些日子的天气,可都不太好呢,眼看着又要下雨了。”
秦氏站在廊檐下,抬头望了一眼有些阴沉的空中,轻语叹息道,今日的她着一身浅碧色松腰对襟长裙,头上梳着寻常发髻,脂粉未施,眉目间仍是一副清丽婉约的模样,神色温柔地盯着院子里正在跟丫鬟们玩闹嬉戏的小丫头,看着看着,右手情不自禁抚上了还未显怀的肚子,暗自祈祷着什么。
“夫人的胎像还未稳,该多在屋子里休息,不宜到外面走动,下雨也是无妨的。”芙柳在身后出声说道。
“可瑾儿还要出去玩呢,还有四郎,想必还有许多事情没做。”秦氏说着敛眉,望向书房的方向,神色中透露出淡淡担忧。
书房内,伴随着小丫头从外面传进来的咯咯笑声,傅四叔听完来意,一口茶水差点就当场喷出来,失了自己冷静自持的风度。
“咳咳,你说真的?”傅四叔放下茶杯,问道。
对面,傅逸文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自家四叔对他而言,亦师亦长,自然该尊敬着,见四叔询问,便如实道:“是,四叔,此事我实在想不出办法劝父亲,又不好说与母亲和妹妹知道,以免她们烦扰,思来想去,只有来找四叔您商议了。”
傅四叔对此也有些头疼,涉及自己疼爱的侄女,怎么着都不能置之不理。沈裕丰是个什么样的学生,有多少才气,他作为夫子当然一清二楚,更何况除开才学,其人在品行方面也是堪忧,仗势欺人、欺软怕硬,又好于女色,这些在书院都略有耳闻。这两者都不入眼的情况下,大哥在想些什么,他还是能猜到几分的,而正是因为如此,才觉得此事难劝,或许得从别的地方入手。
若是等那丫头知道,那可就好玩了。
虽这么想着,但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傅四叔也不得不承认傅逸文的顾虑,闹大了多半是清月那丫头吃亏。
“你这样说,我倒是有个想法……”
叔侄俩在屋子里商量了半天,待将近晚膳时分,傅逸文才从暮雨轩告辞出来,回了自己院子。
傅逸文前脚一走,秦氏就进了书房,见傅四叔手里握本翻开的书,心不在焉地看着,连自己走近都未曾发现,只好轻咳两声,将人的思绪从九天之上给唤回来。
“你怎么来了?”傅四叔见是秦氏,原本紧张的神色顿时放松下来,站起来走到妻子身边,亲自搀扶着人坐下。
“我见逸文来去的脸色都不好,心里放心不下,可是有什么难事?”秦氏边说着,右手攀附上傅四叔的胳膊,一脸的担忧。
见妻子不安,傅四叔也是无奈地笑了笑,大概是怀孕的人心思都敏感,连大夫都说让宽容着,莫要乱想伤心。
“是月丫头有些事。”
“月儿,到底是什么事?”这样一说,秦氏更关心了。
傅四叔见状,也不打算瞒着什么的,惹人胡思乱想,便讲侄子的来意大致说了一遍,还未说完,秦氏的眉头就皱成了一个‘川’字,满脸的不赞同。
“依你和逸文的意思,那沈家公子不是什么好的归宿,月儿许过去岂不是要受很多委屈,大哥怎么能这样!”
“是呀。”说起此事来,傅四叔从刚才就忍下的一口气,最终还是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