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拉拉,轰咔啦——一道闪电从河面上划过,一群鱼鹰扑入水底,又一个浪头打来,月正元和泉梦杨被洪水冲得很远很远。八√一 w√ww.
不能这么完了,特训班需要我们。月正元拼出浑身劲儿向上,终于从水中冒出来,嘴角吐着气。水涛涛,浪茫茫——他用脊背抵挡住浪头凶猛地袭击,保护着泉梦杨。污浊、冰冷的雨水刺激着他们的肌肤,针扎般痛痒,“我们大概已越过杨树林了,快到老洼地了。”月正元告诉她。
二年前,老洼地是特训班的特训基地,说是特训基地倒不如说是一群女青开荒种田的露天场所。泉梦杨的姐姐泉灵杨肩负八路军望天杨的使命来到这里,开始创建大浴河女子特训班,一个才貌双全的妙龄少女突然来到异地谈何容易,面对地方封建势力的压力不得不转到卧佛岗。后来,望天杨成了八路军后备军的一名队长,就留在了三圣山,当上了大浴河的一名教官。月正元、柳玮、泉清扬、杨叶鸣成了他的高徒。月正元成为最棒的学员,被推荐到三圣县城继续深造。
在县城读书的月正元,他的爱情更是离奇,泉清扬爱上了月正元。几乎每一个星期都要给月正元送干粮。有一次,被校长抓了正着,误认为学生早恋,当着全体同学的面,对月正元进行严厉地批判。不久,爷爷来到县城住了下来,一面打工一面监护他的学习和训练,是否和女生单独接触。从那天起,月正元不再和泉清扬来往,集中精力读书,刻苦训练。没想到,鬼子的一颗炮弹炸死了爷爷,月正元带着好几名女生袭击了鬼子的军车,救下了鬼子从柳泉宫抓走的几十名姑娘。万万没有想到望天杨把这些姑娘交给了他,让他当了一名特别教官。
这片老洼地就成了月正元和泉清扬倾述衷肠的地方,这片土地就埋下了他们的爱情种子。他们期盼着能在这片土地上生根、芽、开花……谁曾想,柳莲忘记了一个姑娘的矜持疯狂地追求,杨燕也像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让他糊里糊涂进了洞房,生下了月明楼。
有三个女人已经让他情如乱麻越理越乱,真难以置信泉梦杨也一直喜欢他。
月正元左思右想,竟然松开了握在手里的手,一个漩涡将泉梦杨从他的身边卷走。月正元顿时清醒过来,一个猛子扎过去,“泉梦杨——!”月正元拽着了她,机械地前进。他知道,只有无私,才是伟大!只有坚持,就是胜利!
“这里不像是——老洼地,水——这么深,好像到了山庄的蝶谷了,我们——完了!”泉梦杨喘着粗气。
“我感觉也是,一旦进了谷底到不了三圣山,也回不去了。我们必须马上踏到土地。”月正元担心起来。
“正元哥,我有些坚持不住。”泉梦杨紧紧地被他引导着前进。
他们多么渴望踏上一块坚实的土地啊!只有此时此刻才开始激烈地渴求平常并不眷恋的土地,那多病而又慈祥的面容的母亲!如果谁长久地离开土地,你就会像无线的风筝,面临的是无目的漂流,终归破碎它永远遨游于天空的美梦!你就会脚踏实地远比仰望星空更实际一些,你就会伸开臂拥抱着土地,甚至每一寸土地啊!
东方白了,但雷声还在作,月正元和泉梦杨几乎耗尽了全部的热力。水的深处透出一股腥气,他只能机械地把腿抱向胸前,使劲地揉大拇脚指。就在这时,微弱的天光中,月正元看到了那只小船!小船在那儿被树木挡住了!月正元用粗哑的声音呼唤着,“泉梦杨你看那——”
“船——柳仙客!”泉梦杨激动地拼命地呼救。雷声、风声、雨声、呼救声奏在一起。
“我们真的快到蝶谷了!现在只能跟着船走了!”凭月正元的感觉,判定前面不远处就是蝶谷山庄的地界了!
他们拼命地向前划着,一阵急浪把他卷入一个湍流之中,脏水刺激着他的胸膛。他抬起头来,一个排浪劈头打来,使他踉跄入没,突然被另一只手拽出了水面。
泉梦杨拽着他,本能地前进。小船在前面停住了,柳仙客紧紧抓着躺在水面上的大树呼喊……
月正元不再顾及什么,他终于心甘情愿地搀扶着她的腰,感受来自她胸部的温暖,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纽带连接着他们的躯体,连接他们的心……
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抓住小船,他们忍着饥饿、寒冷和疲劳。用变得麻木的手脚凭意志本能地划着水,脑子里馄饨成一片,耳中轰轰作响,两岸在眼前摇晃。
月正元几乎失去了知觉,却还在拼命地用左手划着,泉梦杨在他的右臂里已经没有力量划水,晕乎乎地由她心爱的男人从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地方,从一个天堂带到另一个天堂。
他们先后被柳仙客拽上了船。
“你没有回三圣庙啊?”月正元急切地问。柳仙客双手抱着大树无话可说。月正元意识到这么大的洪水,他不可能这么快去了,又这么快跑到他们的前面,再问:“你到底去没去三圣庙?”
“吾去矣!”柳仙客紧紧抱着。
月正元以为柳仙客没有空隙回答,一把将柳仙客的腰带拽出来,又喊:“梦杨,你的?”
“什么?”泉梦杨傻乎乎地望着月正元。
“腰带!”月正元说。
“你要腰带干什么?”泉清扬很是不明白。
“我自己解了!”月正元吓唬她。
“如此危险紧要关头,耍甚?非君子也!”
月正元解下自己的腰带,把裤腰皱了几下别好,喊道:“解了啊!”
“正元哥,咱不能乱来啊!”泉梦杨一手抓着船舷,一手紧握着腰带,像是怕月正元非礼她似的。
“把我月正元想成什么人了,我们把三人的腰带系在一起把船拴好,总不能让柳仙客一个人抱着大树吧。他还能坚持多久?”
“背过身去——不要看!”泉清扬见两个男人转过脸,自个把腰带收拾好,一手拽着裤腰,一手将腰带递给月正元。
月正元将三根腰带拧成一股绳子将船和大树拴在一起,然后拽过柳仙客,说:“现在安全了,快告诉我三圣庙怎么样?”
“惨也!不忍目睹也!”
“别斯文了!好好说。”月正元对他的斯文很是生气。平时倒不在乎,每个人都要他的习惯和嗜好,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头拴在裤腰上了。
“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也!”
“柳仙客!”泉梦杨大声喊道,见柳仙客愣神地瞪着自己,厉声说道:“柳仙客,你知道姑娘们为什么瞧不起你?就是因为肚子里没点墨水,还时常别着小钢笔,说着古话,充什么斯文?我看你就是一条大尾巴狼!”
“说吧。”月正元说。
“官话还是俗语?”
“随你便吧。”
柳仙客又看看泉梦杨在身边,也就不装什么斯文了,他一五一十把在三圣庙耳闻目睹的事情经过说道:“我离开船之后好容易摸上了堤坝,却听到三圣庙急促的枪声。”
“谁和鬼子打起来了?”泉梦杨问道。
“什么和鬼子?是杨泉两府上的自卫队打起来了!”柳仙客讲到。
“到什么时候了,还要为了私仇打起来?”泉梦杨突然想起泉专员,拽着柳仙客的手关切地问:“我爹去了没有啊?”
月正元安慰她说:“别着急,听仙客慢慢说。”
柳仙客腾出另一只手把泉梦杨的手拍着说:“泉专员没事,他怎么会来那个地方。是泉府上的管家带着自卫队,拿上家伙冲向老杨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从哪里来到三圣庙?看来他们早有准备,霎那间与杨府的自卫队对峙起来。”
“这个时候,两府不知道逃命,还打上了?”泉梦杨一双好奇的眼睛望着柳仙客。
柳仙客拍了拍她的柔和的手说:“起先是杨柳公带着自卫队来到三圣庙,说是保卫特训班的粮油武器军需库,不知道听谁说的,就在老杨树下。泉府不想让到口的肥肉就这样丢给了杨家,起先是口水仗,后来就真刀真枪打了起来。”
“本来两家有仇,这个时候打起来,惨了!”泉清扬悲伤地说。
“不是怎地?”柳仙客说。
月正元忍不住问:“是不是你嫂嫂带着游击队来了?这不是激化两家矛盾吗?你嫂子呢?”
“猜得不错,大哥!杨燕带着她的队伍来到了泉府自卫队的后面,企图包抄过去,没想到泉龙杨的手下带着队伍也摸了过来,双方展开激战。”
“这已经是国共两党在开战了!泉龙杨呢?三圣山上的新四军呢?”月正元看到血红的河水漂过来的几具鬼子的尸体,他的脑海里浮现混战的惨景:
一个个无辜的人为争夺还不知道藏在何处的军需物资白白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一个个冲杀的鬼子不是被刀砍死,就是中弹。浪泉、柳边的增援部队像一群恶狼向老杨树扑过来。
三圣山的新四军,圣道岭和县城的友军三面夹击将鬼子团团围住,就是一场厮杀,横尸遍野,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