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上衣口袋里发现了一个微型相机,胶卷显示的正是最新的密码,你对此作何解释?”
“我无法解释,我只能说我被人陷害了。”
“被谁陷害?屋里只有你和高桥两个人,难道是他陷害的你?”
“我——”犬养浩再度垂头丧气,“这我没法解释。”
“你们是好朋友吗?我听说你和高桥龙一是老乡。”
“是,我们都来自青森县的西浦村。在这里遇到一个老乡不容易,遇到一个村的老乡就更难得了,所以,我们经常来往。”
“我听说陆军医院的藤村医生也是你们的老乡,你们也是一个村的吗?”
“不是,是同一个县的,但不是同一个村的。”
“你们是朋友吗?”
犬养浩撇了撇嘴。“藤村那家伙以为自己是军医就了不起了,我最讨厌这样的家伙了。不,我们不是朋友。”
刘星野慢慢地来回走动,犬养浩几个人的目光跟着他转动。
“犬养队长,你的话前后矛盾,漏洞百出,缺乏起码的可信度。”
他慢慢走到犬养浩身后,把双手放在犬养浩的肩上,身子俯下来,在犬养浩耳边说:
“犬养队长,事情的经过是不是这样的:正如高桥龙一在给你的电话里所说的那样,他的确发现了那个潜伏的地下党卧底大寒,但他不是别人,正是你——宪兵队长犬养浩。所以,他才会打电话把你叫去。因为你是他的老乡,他不忍心直接把你交给特高课,所以,要事先和你打个招呼。
“而你呢,早就对高桥有所防备。因为你凭借老乡的关系,从他那里偷走了不少机密情报,你时刻都在担心他会发现你的底细。听到高桥说他知道大寒是谁了,你大吃一惊。不过,高桥在电话里并没有说那人是谁,只是说大寒在电讯处,这让你半信半疑,因为你知道,大寒根本不在电讯处,大寒就是你。
“你怀疑高桥可能看出了你的底细,但也可能高桥误会了电讯处的某个人,把别人当成了卧底,如果是这样的话,对你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你正好可以浑水摸鱼,让那个人顶替你的身份,这样你反而会变得更安全了。
“所以,你做了两手准备,你带了毒药过去,如果高桥发现了你的身份,你就杀人灭口。你同时还带了两个宪兵一起去,万一高桥误会了某个人,你可以把那人抓起来,屈打成招。因为这次谈话对你太重要了,所以,你一进高桥的办公室,就把门关上了。无论高桥说的是什么,你都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不幸的是,在办公室里,高桥龙一对你说,他发现那个地下党的卧底大寒就是你犬养队长,这让他很为难,他不愿意把你这个来自同一个村子的老乡交给特高课,但他也不想背叛自己的祖国。
“听了高桥的话后,你知道到这个地步,你已经没有选择了,高桥必须死。你凶相毕露,掏出枪,逼着高桥吃下毒药。氰化钾毒性很强,高桥几乎立刻就毙命了。你把一个药瓶塞到他手里,伪装成自杀的样子。
“这时候你应该迅速离开高桥的办公室,这样,你至少还有脱身的机会,但是你为了贪功,却留了下来。你拿出高桥的钥匙,打开保险柜。你一定事先从高桥那里搞到了保险柜的密码,所以知道怎么打开保险柜。你从里面拿出高桥龙一最新编制的密码本,用微型相机拍下来。
“这时候有人敲门,你慌了神。高桥的尸体就在那里,你根本没法把尸体藏起来,你又不能不开门。你打开门后,高桥龙一的女助理中野亚美走了进来,她先是看见了高桥的尸体,后来又看到了摊开在桌上、你尚未来得及拿走的密码本,她立刻明白你就是地下党的卧底,是你毒死了高桥龙一,她掏出枪对着你。
“你无法自圆其说,就随机应变,想出一个主意,说你被人下药,被人陷害了,高桥发生了什么,你一无所知。犬养队长,那天的经过是不是这样?你认为这样可笑的说法能瞒天过海吗?”
没等刘星野说完,犬养浩就大喊大叫起来:“诬陷!胡说!这全是诬陷!全都是胡说!我不是什么大寒!”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是,刘星野的双手死死地按住他的双肩,让他动弹不得。犬养浩一边挣扎,一边狂吼:“诬陷,全都是诬陷,你们全都诬陷我!”
刘星野松开按住他肩上的双手,转到犬养浩身前。
“很不幸,犬养队长,认为你就是地下党的卧底大寒,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而是很多人的看法,甚至可以说是所有人的看法,偏偏你又无法解释在你身上存在的种种疑点。”
“我——”犬养浩不住地摇头,低声嗫嚅,“这都是陷害,我是被冤枉的,我不是什么大寒。”他抬头看着刘星野,声音跟着高起来,“我杀了那么多地下党,说我是地下党的卧底,简直荒唐可笑,可笑至极!”
他猛地举起双手,仿佛要让刘星野看看,那双手上面沾满了多少中国人的鲜血。
刘星野看见他的一只胳膊上有一个小伤口。他用手扒拉一下那个伤口,发现伤口还很新,问道:“枪伤?”
犬养浩低头看了看受伤的胳膊,抬起头,斜着眼睛说:“我身上的枪伤多了去了,我杀了那么多人,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
他露出一股狞笑,“我杀了很多中国人,嘿嘿,很多,很多,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嘿嘿,那个数字光说出来就会把你吓死,嘿嘿嘿。”
刘星野把左手的食指一下子戳进犬养浩胳膊上的伤口里,打断了他的狞笑。
这家伙疼得一咧嘴,但愣是没有叫出声来。他抬起头,瞪着两只牛眼盯着刘星野,脸上挤出恶狠狠的笑容,露出两排被烟熏黄的牙齿,一脸的挑衅,仿佛在说这点痛,他不在乎。
“舒服!舒服!”他咬着牙说,眉毛挑的高高的,两只眼睛闪闪发亮,显出一种病态的兴奋。
“谁给你取的子弹?”刘星野的手指仍然戳在犬养浩的伤口里,不停地往里面钻。
“后勤医院的结城医生。”犬养浩忍着胳膊上的巨痛,咬着后槽牙说,眼睛死死地盯着刘星野。
“犬养队长,你不是喜欢玩狠吗,干嘛还找医生,你为什么不自己把子弹取出来呢?”刘星野面带微笑,同时把手指在犬养浩的伤口里又钻了几下。
犬养浩疼得身子直打哆嗦,牙齿咬得吱吱作响,还是没有叫出声来。
刘星野把手指从他的伤口里抽出来,犬养浩这才吐出一口粗气。
刘星野绕到犬养浩背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说:
“犬养浩,你作为日本人的宪兵队长,杀了那么多地下党,杀了那么多中国人,结果现在你却被当作中国人的同伙、地下党的卧底给抓了起来,很快,你也将作为地下党的卧底被判刑、被枪决,你的名字将成为日本人的耻辱,你将作为日本人的叛徒而遗臭万年。这样的结果你一定没有想到吧,不知道你觉得这够不够讽刺呢,队长大人?”
犬养浩抬头,刚要张口吼叫,还没等他说出话来,刘星野的一根手指猛地朝他胳膊上的那个伤口里狠狠地一戳。
“啊!”这一次犬养浩猝不及防,终于没有挺住,疼得一下子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