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下子又炸开了,有人信,有人不信,有人害怕,有人撸胳膊挽袖子,要大干一场。几个中队长和小队长也各执一词,有人主张去大队部抢人,有人主张把队伍拉走,有人主张等等看,莫衷一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大家都看着田三,希望他能拿个主意,他是王海强拜把子兄弟,原来是绺子的三当家,现在是副支队长,所以,大家都指望他了。
田三心乱如麻,想静也静不下来。“弟兄们,咱们和游击队都是抗日的队伍,自己人绝不能跟自己人火并。”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大队长都被扣了,接下来要扣的就是咱们这些人了。”王虎嚷道。
田三说:“这样吧,我去大队部一趟,把事情跟大队长他们说清楚。”
“三哥,你说不清楚,”王虎说,“连王大哥都说不清楚,你怎么能说清楚呢?万一把你再扣下怎么办,那咱们这边不就群龙无首了吗。”
田三说:“打又不能打,说又说不清楚,那你们说怎么办?”
王虎说:“既然三哥不主张打,我看咱们只能撤。”
“撤?往哪撤?”
“甭管往哪撤,只要撤出这里就行,先把队伍保住再说。”
“那大哥怎么办?咱们这一撤,大哥不就更说不清了吗?”
“现在的情况是人家要把咱们缴械了,如果咱们什么都不做,那就是坐以待毙。他们现在不敢动大哥,就是因为有咱们这帮兄弟在,有咱们这支队伍在。
现在,另外两个支队围上来,摆明了是要缴我们的械。如果我们被缴械了,大哥就真的没活路了,但只要我们还在,他们就不敢把大哥怎么样。咱们撤出包围圈,其实就是救了大哥,咱们留在这里,才是害了大哥呢。”
很多人都觉得王虎的话有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讨论一番后,大家基本上同意立刻撤出这里,至于去哪,离开了以后再说。
田三说不能就这么走了,得给大队长留封信,把咱们的苦衷说一说,也让他们不要动大哥。
大家都说好,田三命令各中队立即集合,等其他人离开了队部以后,他写了一封信,放在桌上。
田三让王虎留下一个小队,迷惑大队部的人,假装队伍还在村里,其他各队悄悄地从北面离开了村子。
离开村子两里地后,队伍开始加速前进,一口气走了三十里地,来到一处叫老驴沟的地方。这是一条细长的山沟,地势险要,是打伏击的好地方,有人追来也不怕,田三命令队伍停下休息。
几个头头凑在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现在是撤出来了,可是,接下来该往哪里去呢?难道还回去当绺子?
因为撤得匆忙,没有长远计划,所以,一帮人议论来议论去也拿不定个主意。
这时,有人报告,申九来了。
几个人一愣,他怎么来了?
一个队员把申九几个人带过来。
申九原来是绺子的二当家,大当家王海强和三当家田三带着大部分人投奔了游击队,申九带着一小部分人继续当绺子,没过多久,他就投降了鬼子,当了山林队队长。
虽然他们现在不同路,但彼此没有发生过冲突,所以,大家交情还在,申九走过来,向大家抱拳问候。
田三警惕地看着他。“这不是九哥吗,你怎么来了?来干什么?”
申九微微一笑。“我是来救你们的。”
“救我们?”
“不错。你们现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如果我估计的不错的话,你们现在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对吗?”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呢?”
申九又是微微一笑。“都是自家兄弟,我当然关心你们啦,你们的情况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大哥被关大炮扣了,所以你们才撤出来。”
田三吃惊。“这些你都知道?”
“反正就是知道,不过,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现在该谈你们下一步怎么办。”
一个中队长问:“九哥,你刚才说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后有追兵,这我们知道,前有堵截是怎么回事?”
申九微微一笑。“你们还不知道吧,谷口镇的宪兵队长麻也带着一个中队日军和两个中队治安军在前面等着你们呢。”
众人一听都吃了一惊。
田三问:“我们刚拉出来,麻也是怎么知道的?”
申九又是一笑。“日本人对你们的情况了如指掌,他早就带人在这一带等着呢。”
田三想了一下说:“一定是我们内部的那个野猪把我们的情况告诉日本人的,对不对?”
“没错,就是野猪。”
一个小队长问谁是野猪。
申九神秘地一笑。“这个人你们谁也想不到。”
另一个中队长说:“小鬼子来了有什么了不起,咱们跟他们干呗,谁怕谁呀。”
申九说:“拉倒吧,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你们怎么干?你们想全军覆没吗?”
田三问申九有什么主意。
“你们只能靠一头。”
“靠一头?啥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不靠游击队,就得靠日本人。”
“什么,你要我们投降日本人?”一个中队长吼道。
“你们还有选择吗?你们刚从游击队里跑出来,这叫反叛,回是回不去了,所以,你们只能投靠日本人。”
田三冷冷地说:“申九,原来你是替日本人当说客来了。”
“不是,我是来替大家找出路来了。咱们都是兄弟,这种时候我不救你们,谁救你们?”
一个人怒斥:“申九,你他妈的忘了你家人是怎么被鬼子杀害的,我们可都没忘自己的爹娘是怎么死的,你当了狗,还想让我们当狗,你他妈的活腻了。”
这人说着要拔枪。
在四支队只要一提到日本人,申九原来二当家的身份都没用,他赶紧说:“各位兄弟,你们都误解我了。我不是要你们投降日本人,这只是做做样子。”
“做样子,什么样子不能做,偏偏做汉奸!”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什么汉奸不汉奸的,这叫身在曹营心在汉。咱们不能吃这个眼前亏对不对,先把队伍保住要紧,以后再想办法离开日本人,就像你们这次不也是离开了游击队了吗?只要咱们哥们儿手里有人有枪,想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那还不是咱们哥们儿说了算吗?”
一些人觉得申九的话有道理,另一些人还是不愿意,双方争论起来。
申九暗暗心喜,决心再添一把火,于是他说:“弟兄们,你们还不知道吧,其实,我投靠鬼子是咱们大哥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