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北立刻断定威尔教授将气管导管插到病人的食道里了。
通常气管导管进入食道有几种表现:肺部呼吸音听不清,气管导管里涌出大量食物残渣,
胃部迅速隆起,手捏简易呼吸器皮球时感觉气道阻力很大,气管导管里没有明显的白雾……
但这些现象在卢修斯的身上表现不是很明显,威尔听诊感觉他的胃部呼吸音不明显,肺部呼吸音也不明显,手捏皮球气道压不是很高,但也不是很通畅。
威尔在疑惑中,他是盲插的,喉镜完全看不到卢修斯的声门位置,在这种危急时刻他选择了冒险手法,一时也判断不准自已究竟是否插到病人的气管里了。
在国内大多数这种时刻下很多麻醉医生也会冒这种风险,因为是没有办法又无可奈何的事。完全暴露不了声门,甚至有些病人连会厌的解剖结构都没有,这时候什么教科书指南都是扯淡的,唯一有效的就是个人经验和个人技术。
很多医生严格按教科书操作,却发现怎么也无济于事,而另外一些医生异想天开,搞一些玄乎其玄,在那些专家眼里是乱七八糟完全不符合规范的操作,反而有效。
林小北读书实习曾经遇到过一位很牛逼的外科医生。那是跟着那个老师做胰头癌手术,术中助手不小心弄破了一根大动脉,出血不止,怎么压都压不住。
这种情况下常规操作就是继续加压止血,死马当做活马医,病人能不能熬过休克关看命,因为一旦松开压迫会立刻导致心脏空虚而停搏。
那个主任压迫了一会儿,不甘心就这么被动。他让护士端来一盆水,倒入病人腹腔。在掀开纱布垫的那一瞬间找到动脉出血点,然后快速一钳子夹上去。
那就是千分之一秒的时间。
就一次机会,不能有任何闪失。幸运的是那位主任冒险成功了,病人转危为安。
事后那位主任躲在更衣室里抽了一包烟,对林小北说:“我这一辈子就那一瞬间刻骨铭心。”
那件事对林小北影响极大,也可能是他后来行医有时不按常规出牌的原因之一吧。在危急时刻,甭管有没有资格,也甭管是不是符合常规,他只在乎两个字:有效。
所以他经常做出超乎想象的神操作,比如用吸管当气管导管,比如充当介入科医生做动脉栓塞,比如充当心血管科医生做心脏血管再通术……
关键是他做出来的操作有效!
病人的脸色有变成了缺氧状态的酱紫色。林小北百分之百肯定威尔这次又插错了位置。
威尔自已也意识到这一点,拔出导管继续面罩加压给氧。这一点还是体现出一名高资历医生的素质,遇事不慌,沉稳应对。
“威尔教授,让林小北先生来试试吧?他刚才确实好像插进去了。”露伊丝迪尔在一旁建议说。
“对,林sir完全可以,为何不让他试一试?”阿米尔汗德罗也在一旁符合。
围观的同学分分点头赞成。虽然威尔教授是专家,可是大家都看明白了,原来专家也会遇到不能解决的难题。
威尔连续试了几次,方法用尽,手段也用尽,真是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了。
他看了林小北一眼,“你当过多少年的麻醉医生?”
他还是有些不信任林小北。
“六年多。”林小北淡淡的说。
穆琳在一边惊叹道:“才六年?威尔教授已经有20年的资历了。”
林小北吃了一惊,在美国拿到医师资格证书,起码要30岁,而拥有麻醉医师资质,起码35岁以后,曾经有华人教授在美国拿到麻醉医师资格都快50岁了。
按照这种算法,威尔起码55岁多了,可是他看起来才40多岁的样子。
白人的年龄还真不好猜测。足球明星罗本27岁看起来像40多岁大叔,那一张脸皱褶得像历尽沧桑的民工大叔。
威尔教授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朝林小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sir,那就你来试试吧!”
林小北这时也不客气,实在是因为病人现在的状况非常危急,容不得再拖延下去。
他蹲下去,威尔立刻起身给他挪位置。
林小北托起病人下颌,右手拿气管导管直接插进去,连喉镜都没有使用。
他接上简易呼吸器,捏了几下皮球,然后塞进牙垫固定。
“可以了。”做完这一切,林小北平静的说,他的表现是如此轻松自如,似乎这一切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威尔教授目瞪口呆,他是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这个中国在没有使用任何辅助工具的情况下,轻易而又快速地将气管导管送入病人的气管里。
这是个超级困难的气道!
威尔教授不敢相信,他亲自来捏皮球和听诊呼吸音。这个时候已经毋庸置疑,病人卢修斯双侧的呼吸音非常清楚,而且对称均匀,卢修斯的胸廓起伏随他手捏皮球的动作一起一落非常有节奏感。
另外一个非常直接的客观证据是卢修斯的面色又慢慢红润起来。
“oh,mygod!”威尔教授惊叹道:“林sir,你真是神啊!你是从哪里学的技术?”
他朝同样惊呆在一边的穆琳说:“这个中国医生的手法简直是神奇至极!他不用喉镜就能轻松地完成困难气道的气管插管操作!”
他这么感叹,围观的同学就知道林小北又完成了一次神奇的操作。所有的人都议论纷纷,在有知名教授的忖托下,他们觉得林小北更厉害了,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那些女孩子,包括露伊丝迪尔,看林小北的眼神,全都痴了,迷离了!她们毫不掩饰自已的崇拜之情。
林小北自已倒觉得挺不好意思,不就是个常规操作嘛?至于吗?
“救护车怎么还不来呢?”他自言自语道。
就在此时,说曹操曹操到,一阵熟悉的嘀呜声由远而近呼啸而来,很快抵达餐厅门口。
车门打开,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抬着担架从车上迅速下来冲上来拔开人群,其中一个认识威尔教授,冲他点头致意,然后蹲下身检查病人,然后吩咐一个年轻的医生将病人搬到担架上,并转运至急救车里。
“谢谢你,威尔教授,你处理得很及时!”他说,然后坐进车里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