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昭还在恶狠狠地看着潘铎，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要找他拼命，压根没有注意陈修谨的问话。方明兰拉拉他的手，这才把他的魂叫了回来，心想，这个弟弟，姐控很严重啊。
“没什么，就是我卖鸡蛋，他不肯花钱，我不给，他就把鸡蛋全给砸了……”情绪又有些激动，一个眼神瞪过去，还处在受惊状态的潘铎不禁打了个哆嗦。
天啊，他之前都干了什么！在县令面前谈论自己家和上任县令之间的不可告人的关系？他可不是小孩子了，再蠢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结果却在方明兰的引导下说出来了？
当然，他是不会想到这是方明兰有意为之的——怎么可能嘛，九岁小孩哪来那么多心眼，也就是巧合罢了。
“他砸了你多少鸡蛋？”
“呃……”方昭挠挠头，有些尴尬。
“三十六个。”方明兰直接说了。方昭可不会算数。
其实她也不知道砸了多少，但是来的时候是有三十六个鸡蛋的，也不知道小弟有没有卖给别人——卖了也好，这样的败类，讹上点钱也是大快人心。
陈修谨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因为与生活关系密切，算数在乡村普及的很广，但是这个小丫头说出来，多少还是让人惊讶的。
“那今天就把这件事解决了吧，潘铎，你拿五十文钱给她。”
一个鸡蛋一文钱，显然，剩下的算作赔偿。
虽然嘴上说县令对自己父亲有多恭敬，但是潘铎莫名地有点怕这个年轻县令，手忙脚乱地从家丁那里抢了五十文钱，赶紧交给陈修谨。
陈修谨看看他，凉凉一笑。
潘铎又赶紧将钱转移到方昭手中，很难看地笑了笑。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了，你可以走了。”陈修谨起身，神色疏淡。
潘铎就等这句话呢，哪敢久留，一眨眼就带着手下跑没影了。
“谢谢大人。”方明兰抬头，对高高的陈修谨说，还有点抱怨，他长得这么高干嘛，自己长得这么矮干嘛，累死了。
“不客气。”春风一笑，春山映翠。
陈修谨的属下已经将人群驱散，偶尔有百姓想多看几眼这位新官，陈修谨也不拦着，还微笑致意，知道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低头，“你们两个没吃饭吧，不如到我府上走走？”
方明兰眨着大眼睛，点了点头。怀里，刚刚还忙着补觉的呀呀敏感地捕捉到“吃饭”二字，顿时清醒了，抓着方明兰的衣服，懒懒地叫了一声。
方明兰没理它。这小东西，懒的要命，该帮忙的时候就知道睡觉，不像话。
“三姐……”方昭看姐姐犹豫了这么久，拉拉她的衣袖。
县令啊，那吃的东西还不是山珍海味？他还没吃过什么好吃的呢，就是以前运气好抓着小鸟儿了，才能一饱口福。
“好，那就谢谢大人了。”方明兰点头，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陈修谨看到她的笑容，不禁微微一笑，“那就跟我走吧，放心，不会把你们卖了的。”
“走吧。”方明兰去捡了地上的篮子，拉着弟弟的手就跟着陈修谨去县衙了。
陈修谨是今天到任，刚到县衙报道，就出来走走，想体查一下民情，没想到就遇到了这么一件事，那个潘铎倒是没什么，倒是这个小姑娘，更吸引他一些。
看得出，这个小丫头是贫苦出身，因此显得面黄肌瘦，但是那一双大眼睛，亮汪汪的，有种说不出的灵动味道，从她刚才的表现中不难看出，这是一个聪明的小女孩儿，甚至有一些超出年龄的冷静。正是这些原因，才让他提出了一同吃饭的意见。否则，就算是同情怜惜，也没有随意请人到县衙的道理。
“你们叫什么名字？”
“方明兰，我弟弟方昭。”
陈修谨有些诧异，“你们的名字起得很不错。”
像他这样的人，名字通常是教书先生起的，只是这两个，似乎不大可能请教书先生。
“我爹爹起的！”方昭迫不及待地说：“我爹是云城第四名举人呢！”
方明兰翻了个白眼。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貌似爹爹是他出生第二年去世的吧，难道正是因为记忆中没有他的影子，所以方昭就格外尊重？
“那他后来呢？应了会试吗？”会试在燕都举行，一旦通过，就可以参加殿试，而陈修谨就是通过殿试选拔出来的官员。
方昭嘴角耷拉下来，不说话了。
陈修谨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打听太多了，就没有多问。安静地走了一段时间，转而对方明兰说：“你刚才是怎么认出我的？”
方明兰抱着呀呀，低头，“也没什么，我看大人气度很好，身边的人又几次对潘铎的话表示愤慨，说明你们并不害怕潘家的人，又看大人衣着整洁但是朴素，正好之前刚看到今天您要来视事，所以就猜是您了。”
默了一会儿，方明兰才听到陈修谨应了一声，“哦。”
眼前，县衙已经到了。
陈修谨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连饭也没吃一口就走了，回来时，正好饭也做好了，只多加了两副碗筷，就可以吃了。
方昭一看桌上这些饭菜，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就知道往嘴里扒拉，方明兰在旁边看着他的吃相，一脸无奈，自己吃的动作不说优雅，至少是不会失礼的。
这顿饭其实也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是能吃的饱饱的，就已经算是美味了，方昭可不客气，吃得肚子滚圆，张嘴就打了个嗝，又赶紧捂上，冲姐姐傻傻地笑了一下。
“吃饱了？”陈修谨早就吃完了，在一旁等着。
“嗯，谢谢大人。”方明兰觉得，对于外人，一定要矜持。什么时候矜持端庄，什么时候撒娇卖萌，上辈子她可都练得得心应手。
“第一次来这里吧，我带你们走走？”
其实你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方明兰摇头，“不用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家吧，不然娘亲会担心。”
原本不想走这么早的方昭一听“娘亲会担心”，立刻道：“嗯，我们得回去了。”
陈谨修沉吟片刻，“也好，你们年纪小，晚了也不安全，我派人送你们回去吧。”
“不麻烦大人了，这条路经常走，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方明兰抬头，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对上陈谨修的眼睛，显得楚楚可怜，又带着隐约的坚定，“我想带些东西回家给娘亲和大哥吃，您会介意吗？”
陈修谨愣了一下，随即朗笑，“我怎么会介意呢？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孝心！可以，我马上让人给你打包。”
方明兰松了口气。
想想自家的生活，果然，还是当官好啊。
方明兰和弟弟一人提着一大包重量在能力承受范围之内的伙食，高高兴兴地走了。陈修谨看着那个步伐轻盈的女孩儿，招手叫来了差役。
“去，我看看这个女孩儿家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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