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刚过,高香兰自一场大梦中醒来。
梦里,她做了许多自己一直想做却没有做的事。
遣散了不想豢却硬上门的妖,还和爹爹想看了几位家室极好的男儿郎。
其中一位姓罗的书生,约了她半月后花灯节见。
当然也有一些真真假假,比如那些披着人皮却长了妖心的妖怪们。
还有秋花宴上言行无状内里黑水的来客。
还见到往日里最为正经的爹爹,冲到面前说抓妖。
高香兰笑了一声。
“小姐醒了!”
“小姐醒了!”
几个丫鬟高兴的将高香兰围住,一个扶人一个穿衣,很快收拾齐整。
高香兰总觉得这屋子里有哪儿不一样了,一时间却没发现。
“今日该喝的药呢?”
因为违心豢妖,高香兰每日都需要喝一大碗特制的高级汤药。
丫鬟却惊讶的咦了一声。
“小姐,不是您昨日让我们将药方停了,说从今日起就开始食补吗?”
“是啊小姐,”另一个丫鬟围上来,“小姐还说,就剩下几只豢妖了,等解了契约,从下月起连食补都不用了。”
高香兰一怔,“停药?食补?”那不是在梦里……
难道不是梦吗?
恍恍惚惚直到夜间,在见到一只本该月尾出现的豢妖出现时,高香兰有了几分明悟。
好像那一场梦,真的不是梦。
那豢妖上前朝她恭恭敬敬的作了揖,“高小姐,您约我今日解约,我已经带了当日应承的宝贝,还请你归还从我这里拿走的三枚鳞片。”
高香兰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便答了一声,“好。”
答完自己就愣住了。
她刚刚……是亲口答应了解约吗?
有一有二,在发现自己就算只说“是”好像也能解决诸多问题后的高香兰,有了些喜人的变化。
第二晚,她又顺利和一只豢妖解了约定,第三晚,第四晚。
梦里唯剩下的八只妖怪,她竟然都靠自己说出了解约的决定。
最后一只妖怪走的那一天,高香兰觉得,心头一块石头好像也随着那几只妖精一起飞不见,整个人突然就轻快了。
丫鬟捧着一大团红色的水仙问他,“小姐,今日也摆红色的水仙吗?”
高香兰不知怎么的,就随心来了一句,“换紫色的来吧,我其实并不喜欢红色。”
那丫鬟愣了愣,随即就高兴的应了一声,转头去换花儿了。
想起今日便是和罗公子约好的花灯节,高香兰本想穿一身白去见高太公的心思一转,回屋去挑衣服去了。
苏吉利是在高香兰一梦初醒的时候离开的。
渡劫结束,高香兰不仅渡了她,还渡了自己。
只不过,高香兰如今是学会说不了,她却……
云头端的苏吉利捂住嘴巴,正和摩诃陆清远周真严四个排排站立等波罗训诫。
前日猪刚鬣受戒被收入唐久师队伍的时候,他们四个少写了些关键事儿,本该立刻找补上去,摩诃竟突然有了预兆要渡天劫,四个人便仓皇散开各管各的。
将此事耽误了。
波罗一脸的痛心疾首。
仙佛两界的目光如今都盯在唐久师这一行人身上,他们这帮纠察官可是最给人送嚼头,做好了是应该做不好是不行。
可他们四个,偏偏还就给人送了!
于是波罗在发现错误的第一时间就冲下来训诫了。
“知不知道唐玄奘给八戒上诫疤的时候提了哪八戒?”
“知道,”摩诃双手在下拜对叠,姿态恭敬,“一戒杀生,二戒偷盗……四戒妄语……饮酒……着香华……”
见着摩诃看似老实实则蠢笨的样,波罗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别说了!又不是让你真的说出来,佛界的教条何至于让你们跟着,我提八戒只是为了让你们明白,连佛界都家都能条例归于言行举止,身为纠察官,自该束己归身,怎么就因为躲个天劫就误了本职!啊?”
他看向躲在最后面的苏吉利。
“来福仙倌!你出来!别躲了!就是你跑的最快!”
苏吉利紧紧闷着嘴巴,心道她也不想跑。
,可实在是太害怕再次被“代”天劫了,所以下意识就飞走了。
还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
“波罗揭谛,小仙,小仙还没修够五百年,头一次见这么怕人的天劫,实在是胆怯了……”
“胆怯了也不该没做好事儿就跑!你们跑了,也该及时将册子补完,就算来不及,也该和我说一声啊!”
“是!”苏吉利应了一声,完全是嘴服心不服。
脸上自然也和摩诃一样,没什么后悔的表情。
波罗有些炸了,“看来你们四个都觉得自己做的情有可原了啊!好,明日起每个人除了记册子,还得给我写一封万字的检讨书!手写的!知道了吗?”
万字?
摩诃和周真严对视两眼,心道不好,刚要拒绝,就听旁侧的苏吉利出溜来一句。
“好的波罗揭谛。”
“你怎么就答应了啊!”陆清远用眼光将苏吉利逼了一番。
可得了应承的波罗却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三个人将苏吉利团团围在中间,都有些恨铁不成钢。
“万字的检讨啊!当仙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被罚写万字的检讨!”周真严一脸的正经,对于自己的仙途居然有了这样的败笔十分无法接受。
“来福仙倌!你到底为什么要答应!我明明听着波罗揭谛已经消了气儿,打走人了,万字的检讨下来,咱们别说一个白日了,得两个白日无休才能补回来啊!”
苏吉利眨了眨眼睛,也不好说自己内心是拒绝的,可嘴皮子却不受控制啊。
这能怪谁,都怪摩诃!
她瞪了摩诃一眼。
“若不是摩诃仙倌的天劫,小仙也不至于怕的跑走,忘了看下界耽误记录。这……这也不能全怪我啊!”
看场子的一共四个人,一个渡天劫,一个吓跑了,另两个居然也没看着!
怪谁?
合该四个人一起受罚才对。
周真严心痛的叹息了一声,只能将这笔糊涂账认下。
于是,在唐久师伙同新徒弟翻山越岭辛苦赶路的时候。
苏吉利四个则在云头陪着他们一起吃苦。
吃墨水的苦。